在被韓瑗、來濟等人嚴詞勸谏的第二天,李治單獨召見了李勣。
李治看着62歲的李勣,當年陪着父皇東征西讨,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的将軍如今也走向年邁,盡管榮譽等身,卻仍然是一副謙恭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為手握兵權和在這場君臣鬥争中掌握關鍵砝碼的驕橫,也沒有因為曾經隻是為了讓他忠誠于新君而被無故貶谪的埋怨。
在被舅父和其他重臣壓制得郁悶煩惱的時候,李治也曾想過為何李勣不能公開站在自己這一邊,難道他想隔岸觀火,還是待價而沽,亦或是早已和褚遂良一樣成為舅父的擁趸?
後來,随着執政日久,李治逐漸明白,将軍可以英勇直率,但是掌握可以左右政局的軍權首長必須謹慎。李勣可以是一錘定音的殺手锏,但不能是随意出動的急先鋒。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再是青澀的新君,擁有了收回政治主導權的能力。那麼也是時候,問一問李勣的意見了。
李治先是關切地詢問,“愛卿身體可已康健?”
李勣恭敬地回道,“承蒙陛下挂心,臣現在已無不适了。”
李治繼續關心,“那一會兒也讓太醫過來瞧瞧,開幾副養身的方子。愛卿身負重任,可要康健無恙啊。”
李勣起身行禮感謝皇上的關心。
李治這才開始說正事,“朕要立武昭儀為後,遂良固執反對。遂良為顧命大臣,朕很是為難,此事該當如何?“
李勣并未說是支持還是反對,也沒有對褚遂良的行為作出評價,隻是回答,“這是陛下的家事,何必詢問外人呢?”
李治聞言,哈哈大笑,以為恍然開朗,“此确實為朕的家事。”
随後,李治又和李勣拉了幾句家常話,類似弘兒已經4歲了,很是聰慧,聽蒙師講大唐建朝史,對愛卿很是敬佩,有機會了可要讓你倆好好聊聊;愛卿的兒孫們如何啊,若有什麼難處,可一定要和朕說啊;秋冬交換之際,愛卿可要保重身體,切勿太過勞累。李勣也都微笑着回應。一時間,君臣和樂。深秋時節,兩儀殿的氣氛卻溫和如春。
待李勣離開,李治心情愉悅地處理完大半政務,便在中午時分,腳步輕快地回後宮了。
依芸宮一如往常地彌漫着輕松自在的氣息。
武昭儀正在接見其母楊氏,楊春花站在一邊陪着。
李弘正在溫習上午聽蒙師講的内容,他最近對蒙師所言的“仁者愛人”很是感興趣。
安定正在宮女、太監的陪護下像小鴨子一樣練習走路,她最近喜歡上了踩落葉,所以楊春花在請示了武昭儀後,在院子裡給她圍了一個墊着柔軟地毯,用幹淨落葉鋪成的小區域。
李賢在搖籃裡呼呼大睡,他才出生七八個月,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時候。
見李治前來,楊氏趕忙和武昭儀一起行禮。
雖然武昭儀聖寵日重,皇上也在堅決要立她為後,楊氏在宮外走到哪裡都有人捧着,早就不是當初無人理睬的寡婦了,但是她并未變得驕縱,仍然守禮有節,隻是少了過去的局促憂愁,多了平靜從容。
她到底是世家女,知書達理,又能果決處事。當年在武士彟死後,她見勢頭不對,便當機立斷回到弘農楊氏,保全自己和女兒,才為現在發生的一切提供了可能。
在開始替女兒遊走于李義府、許敬宗等圓滑世故的朝臣之間後,她也能快速适應,從容待人,不墜女兒的氣勢,做好了溝通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