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趁着李勣驚訝,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滔滔不絕。比如,楊姑姑給她講得女娲補天、誇父逐日、後羿射日、大禹治水、精衛填海,盤庚遷殷、古公檀父、武王伐纣、周公攝政、犬戎之禍、禮崩樂壞、百家争鳴、秦朝一統、二世而亡……
不說不知道,越說越興奮,安定公主既驚訝又驕傲,她竟然不知不覺中已經知道了這麼多東西了!楊姑姑大才!她自己也不賴!
李勣卻已經從驚訝轉為平靜,因為安定公主所掌握的知識已經超出了他哪怕驚訝也能設想到的範圍,甚至已經勾勒出大概的輪廓體系,并且這知識體系明顯并非以哪家學說為主幹,而是以時間為主幹,觸類旁通。難以想象,待學成之日,安定公主的知識結構将多麼的複雜和全面,思想維度将如何的廣闊。
見女知母,李勣不由對武皇後也生出幾分好感。追随武皇後的侍從有此大才,而武皇後願意讓這位侍從這樣地教導女兒,放任女兒自由甚至是野蠻生長,她的心胸和見識可見一斑。
在此之前,與朝臣鮮明的态度不同,李勣對于這位經曆豐富、深得聖眷的武皇後不置可否。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無論是王皇後還是武皇後,都是李治的家事,左右不過是君臣掰手腕的工具。若是哪天李治又想換個姓趙的、姓王的、姓周的做皇後,隻要大唐不亂,君主清明,對于他這種純臣來說也沒什麼所謂。
隻是現在,因為安定公主,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李勣不願再多想,将複雜的心緒抛之腦後,在這一刻隻是被安定公主旺盛的生命力所感染,獲得片刻的輕松。
在安定公主滔滔不絕地和李勣顯擺她的所知時,楊春花卻是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武皇後倒是仍然一派從容,還有心情調侃楊春花,“春花啊,安定不過是去交個朋友,你便這樣魂不守舍。日後,她若真的上了戰場,你不得日夜跪在佛堂誦經祈福才能安心。”
楊春花略帶哀怨地看向武皇後,“婢本來還沒想到安定公主上戰場的事兒,娘娘這麼一說,婢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武皇後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卻歎息一聲,不知是在安慰楊春花還是在對自己說,“安定總要長大的。若她願成為翺翔天際的鷹,又何必為了所謂安全束縛她的翅膀。”
武皇後說的,楊春花都明白。
但是,對于楊春花來說,安定公主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她知道所有青史留名的人的結局,卻無法知曉這個被她救下的小孩兒的未來。
盡管她知道,安定公主隻是活着便是上天的垂愛,但是人果然是貪心的,她希望安定公主可以得償所願,哪怕是成為越發明顯的變數,讓既定的曆史發生偏移。
她想,上天啊,既然你讓安定公主活了下來,是不是便是默許安定公主對一切做出改變。
她想,她是被天機束縛的異世之魂,但是安定公主是先天純潔的當世之人。如果上天想做個有趣的實驗,那麼被選中的幸運兒便是安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