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
姜演給眉州那邊傳過信後,收到了八方幕其他兄弟的消息。
距離龍虎門占領臨安已過了好幾日,并無其他異動,但大梁皇室已經派兵清剿龍虎門,龍虎門滅門也隻是時間問題。
龍虎門如何,八方幕并不在意,但龍虎門真正的一把手林虎,就是在貴月樓與徐吟寒搶萬金懸賞的刀疤男。
在這之前,徐吟寒離開黃耆古寨前,在黃耆山恰巧遇到林虎執令,與貴月樓的殺手十一起了沖突。
徐吟寒袖手旁觀,無意中得知了萬金懸賞的事。
林虎一怒之下手起刀落,十一曝屍荒野,這一幕被徐吟寒用作威脅林虎的籌碼。
貴月樓的殺手自相殘殺乃是大忌,一旦被發現就可能被其餘殺手追殺,再也接不到任何懸賞。
林虎怕自己就此被除名,隻得乖乖告訴徐吟寒萬金懸賞的内容,與懸賞主指定的信物。
再戴上貴月樓為每個殺手定制的面具,他與十一身形相仿,很容易就能代替十一。
林虎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懸賞會時讓徐吟寒與他做一場戲。
貴月樓的人都知道他接下了上次懸賞會中的萬金懸賞,要是他空手而歸可能會惹人懷疑。
自此,徐吟寒便能名正言順的變成殺手十一。
……
這些都是後話。
最重要也成為了最大變數的是,林虎是唯一一個知道徐吟寒假冒十一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見過徐吟寒真容的人。
萬一他在被逮捕時不小心透露出什麼,徐吟寒的身份就有暴露的風險。
盯着林虎動向的八方幕中人遞來消息,說是林虎就在徵州的完啟樓内,明日便會動身離開。
今晚是最好的機會。
但姜演與徐吟寒商議時,兩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似乎有人在暗中窺伺。
在他們說到“完啟樓”時,那人就跑遠了,姜演遠遠一瞧,發現是寺廟裡的小沙彌。
他們早就知曉衍回寺内暗探衆多,無塵住持更是神秘莫測,小沙彌很有可能是去給什麼人通風報信,但他沒聽全内容,可能會帶人折返。
兩人便想先裝裝樣子,等小沙彌和他帶的人來了,再一網打盡。
但此時此刻,看着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少女,與她身側那殺氣騰騰的飛镖,徐吟寒反而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怎麼就不能安分做個單純的懸賞主,非要一次一次,再二再三地挑戰他的底線。
垂落身側的手被一隻柔軟溫暖的手攥緊,全身血液都變得凝固麻木,徐吟寒垂下眼,看着她。
明越對上他的視線,道:“看我幹什麼?”
“快拉我起來啊。”
徐吟寒忍耐地眯了眯眼,用另一隻手,一一掰開那幾根白皙的手指。
但那幾根手指又纏了上來。
他都想再放過她一次了,但她還是學不會見好就收。
眼見徐吟寒的耐心即将消耗殆盡,姜演忙悄聲對明越道:“我師父他不喜旁人觸碰,他……他心有所屬,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越歪了歪頭,思考了下。
這個十一竟為了素未謀面的她如此守身如玉,她倒是又有點于心不忍了。
想了會兒,明越松開徐吟寒的手,靈澈湊上前來扶起她。
她關心了下靈澈,又仔細拂去二人身上的灰塵。
“不拉我也行,但是,”明越拂塵的手頓了頓,繼續道,“你今天不論去哪玩,都一定要帶上我。”
“……玩?”
徐吟寒慢悠悠吐出這個對他來說異常新奇的字眼。
“對啊,不然我就讓貴月樓扣你的賞金!”
明越得意洋洋地屈指叩響手中的令牌,“錢就是萬能的,對吧,十一?”
姜演立刻擺手:“不不不,我師父他不是去玩……”
“好啊。”
徐吟寒蓦然勾了勾唇,眸底森涼一片,“——我帶你去玩。”
*
夜半三更,明越避開無塵住持與靈澈他們,去衍回寺外的樹林裡與徐吟寒會和。
徐吟寒就抱臂倚在樹旁,衣裳與白日一樣,隻有蹀躞帶上閃過幾束銀光,稍不留神,身影就沒入了黑暗裡。
明越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粉衣大氅,再看看一身黑的徐吟寒,不解問:“你出去玩,也不換件鮮亮的衣裳嗎?”
她的還是無塵住持為她新做的冬裝呢。
“而且還非要這麼晚去玩……”
初冬漸近,夜風寒涼,明越裹緊暖和的鵝絨氅衣,撇了撇嘴,越來越小聲,“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
徐吟寒垂眼掃過她嶄新的裙擺,粉色布料上還流動着月光般的銀白暗紋。
發髻梳得齊整,綴着粉白的發簪與流蘇,像個不染纖塵的深閨小姐。
姜演離開前的話似乎還在耳畔。
“主上,您帶着懸賞主去恐怕不太方便。您要幹的是滅口的活,先不說該怎麼與懸賞主解釋,就算能蒙混過關,懸賞主一個姑娘家,您要是把她吓出個三長兩短,也實在是……”
“當然,我相信主上您肯定不會失手,也有自己的考量,我就是給您出幾個小主意。”
“實在不行,您就先支開她,殺了人再随便上哪逛一逛算了。”
……
若是沒有姜演的提醒,徐吟寒還真沒意識到明越是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