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聲幾乎要淹沒她此時所有的理智。
明越不自覺後撤一步,正欲張嘴,冷冽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不想說?”
“不是……”
徐吟寒恍若未聞:“那我替你說。”
“……”
明越偏過頭,就看見他撐着樹幹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尖壓得泛白,白皙的皮膚下,現出若隐若現的青色經絡。
“你一遇到官兵就想方設法要避開,你在怕這個。”
徐吟寒哂笑,“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明越連忙搖搖頭:“我沒怕他們。”
“還是說,你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十一!”
“和什麼有關,我想想,”他的眼神蓦然變得冰冷,“——八、方、幕?”
……
徐吟寒的話,句句都振聾發聩。
明越驚到合不攏嘴,但還是壓住心底的驚慌,強作鎮定:“你瞎說什麼呢。”
聞言,徐吟寒指了指腳步聲的方向:“那你解釋解釋?”
“我解釋什麼……”
“圓圓阿姊!”
青稚的喊聲打破了兩人間冷滞的僵局,明越如蒙大赦看過去,簡直喜極而泣:“靈澈!”
一個小身影從幽暗的林中鑽出來,蹦蹦跳跳奔向明越。
“你怎麼來找我們啦?”
明越蹲下身,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臉蛋。
靈澈笑道:“住持說天黑路滑,阿姊又看不清楚,就讓我和其他哥哥們在附近找阿姊,可算讓我等到了!”
明越也跟着他笑:“就算我看不清楚,我還有人同行啊。”
她雖說安心了點,但到現在都不敢回頭看徐吟寒。
她總感覺身後有一股冰寒的風,裹挾着她全身,讓她由内而外的感到壓抑和恐懼。
靈澈卻毫無顧忌地看過去,少年冷淡站在一旁,看起來相當不好惹。
靈澈壓低聲音對明越附耳:“住持說了,阿姊身邊這個人靠不住……”
正說着,那人一記眼神掃過來。
靈澈吓得肩膀一聳。
他不會聽見了吧?
他輕咳兩聲,揚聲道:“那現在就一起回去吧,住持說今日來客太多,讓我接阿姊走側門。”
明越眼睛一亮:“好!”
她牽起靈澈,回頭向徐吟寒招了招手:“十一快來。”
她的舉動都比方才更自然一點。
一行人從衍回寺的側門進去,剛好到了他們所住的西院。
明越打着哈欠說困了要回去睡覺,再也沒有看徐吟寒一眼,進屋吹燈一氣呵成。
*
姜演焦急地在徐吟寒的寮房裡來回踱步打轉。
往常主上要殺個人也不過一刻鐘的事,怎麼這回已經一個時辰了還沒回來!
肯定是因為身邊帶了個負累才這樣的,這個懸賞主隻會拖累主上,還是趁早擺脫了的好。
屋門吱呀作響,姜演飛撲過去,看見的卻是主上滿是血痕的手。
“主上你怎麼受傷了?這這這……”
他急忙挽起徐吟寒的衣袖要看他傷口,入目是沁血的粉色布條與一個歪斜的結。
雖說不大好看,但能看出來綁得很認真。
姜演愣住:“主上……”
他記得主上之前也受過不少大小傷,但主上很少理會,通常都是他發現了才要給主上包紮。
這舊傷上次讓寺裡的老郎中包紮過,止血後主上就給卸了,這種奇怪的包紮姜演是第一次見。
徐吟寒三兩下拆下手臂上的布條扔在桌案上:“他們來衍回寺幹什麼?”
姜演:“我正要跟您說呢,來的人一身布衣,但我認識他們的腰牌,是皇室的羽林衛。”
“羽林衛是朝廷專門派來找尋明小姐的,他們到這兒來我認為絕對不是巧合,或許……”
他湊近,道,“咱們還真陰差陽錯找對了方向,明小姐顯然和衍回寺關系不淺……”
說着,他發現徐吟寒出神似的一直看着手間的茶杯,輕聲:“主上?”
徐吟寒“嗯”了聲,抿了口冷茶,“你繼續。”
“懸賞主既認識衍回寺的人,又知曉明小姐的事,我們可以旁敲側擊一番,詐出明小姐的藏身之處!”
這些日子,他們與這個古怪的懸賞主虛與委蛇,越來越覺得她的身份缥缈虛無。
他們甚至打聽不到她的名字,隻知道寺裡的住持與沙彌都喊她“圓圓”,是個小字,也查不出什麼。
貴月樓的規矩,不能過問懸賞主的過往來曆,所以隻能靠眉州那位遞消息過來了。
徐吟寒放下茶杯:“他的消息多久能到?”
姜演估摸了下,信誓旦旦道:“最遲後日。”
“後日,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
徵州城外,林虎捂着鮮血淋漓的傷口,跌跌撞撞跑向一處無字石碑後的破舊柴屋。
龍虎門的其餘人對完啟樓發生的事還渾然不知,聽見腳步聲都警惕地豎起耳朵。
一人上前開門查看,衆人都屏息凝神做好了打架的準備。
兩扇門被一把推開,傷口因推門力道太大又扯開,林虎痛得呲牙咧嘴,冷眼看着屋内的人:“是我。”
“大哥?”
“大哥怎麼傷得這麼重!”
“其他兄弟們呢,都不送大哥回來嗎?”
“……”
衆人圍作一團,聽林虎說完了來龍去脈。
“那小子竟如此可惡!”
“可憐大哥和兄弟們……等咱們哪日再回徵州,一定要把那小子大卸八塊!”
林虎咬牙切齒道:“哪日?老子等不了哪日了!”
一人道:“大哥是說……明天不走了?”
另一人道:“不走最好,給大哥報仇才是頭等大事!”
衆人義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開始商讨如何報仇。
林虎緊攥着拳頭,指甲刺入手心,割裂開月牙狀的血肉。
“我們都聽大哥的,大哥一句話,兄弟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