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馮奇也下意識地控制着音量。
這跟他預想的很不一樣,他還以為這批志願者會很不好管理。
整個六樓透亮,沒有一處死角,馮奇走在玻璃長廊一一檢查,到頭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身後一扇扇透明玻璃門,突兀地想起了父親放置腕表的展示櫃,那些沒有使用的表被暫停了時間,放置在光源之下展示,任人挑選。
叮——
電梯響了,門開了。
“馮奇。”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聲音中帶着一絲熟悉的不耐煩,馮奇回過神轉頭,王志毅按着電梯,他也在光下,不知道靠在哪兒了,懶懶散散地站着,一點也不像個大佬,空着的那隻手向他招了幾下:“愣着幹什麼?”
“……哦。”馮奇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他剛走沒幾步,捏着名單猶豫了下,好像沒見到今天下午在大廳的那個人。
但是他又不确定,下午隻看見了那個人的背影,并沒有見到正臉,再加上剛剛核對的時候也有幾位背着身。
“王主任,我這裡……”
這邊的王志毅好似不耐地啧了一聲,他隻有招手地時候望過來一眼,此時垂着眼,低眉看不清表情,平靜了當地下着命令:“過來,走了。”
馮奇閉麥了。
果然他剛剛覺得王主任今天很溫柔是錯覺。
上了電梯,馮奇問:“主任,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哦,也沒什麼事。”王志毅靠着牆,雙手抱臂在胸前,等着馮奇按電梯,随口糊弄他:“太晚了,我怕黑,正好你跟我順路。所以,送我回家。”
馮奇欲言又止又言,王志毅住研究所提供的宿舍,也是五樓,馮奇跟他是鄰居,一樓就有直通小區的通道,為了不讓這群大佬覺得遠,那棟樓建的很近,走幾步就到了。
但他還是止住了,什麼也沒說,就點頭。
快入冬了,北方夜長日短,天黑的早。
對宋源沒有任何影響,他在黑暗裡待的久了,也記不清什麼時間,況且也沒必要。宋源自我認知清楚,他活着與否無人在意,也許隻有死時才有人側目。
左右,他自己也不在意,隻要能達成目的就好。
所以主動的簽了研究所那份虛僞的知情書。
他要回來,隻要回來就能去找沈鑒開。
“叮——”
電梯又響了。
這個動靜讓宋源的精神興奮了起來,甚至有幾分道不明的期待,他坐直了,仔細辨别着來人的聲音。
是陌生的步調,像穿了皮鞋,步步帶響,走得不急不緩。來人呼吸正常,但精神不好說,他沒有直奔宋源在的隔間,反而跟逛花園散步一樣,在地下室悠閑地轉了一圈兒,才纡尊降貴般地站在了隔離室門口。
宋源仰着頭這能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不矮不瘦,不認識。
也沒印象。
他得出結論,興緻就淡了,懶散地靠着椅背,不爽地咬着後槽牙。
煩。
宋源說不清在期待什麼,也許是因為他今天挨了沈鑒開妹妹一巴掌,他覺得沈鑒開總歸得來看看他。
微妙、複雜的情緒讓宋源堅持原則,開口挑釁:“您又是哪位啊?”
“我是殺了你哥還是你姐?算了,反正你說了我也沒印象。”
面前的黑影像是從上而下地掃過他,好像對他說的話沒反應,宋源眯着眼仔細辨認着,就是很陌生啊。
這幾秒不影響他嘴欠:“說起來,我還以為頭一個來見我的會是白承安…”
這人很裝地打了個響指,下一秒地下室噌的亮了起來。
宋源再次被光晃到了眼睛,等着大片的白光過去,這次的話倒是說完了:“…沒想到是個無名小卒?”
眼前的人,正如宋源想的那樣西裝革履,斯文敗類,他像是來赴宴一般,連發絲都是一絲不苟的,還騷包的戴了金絲細框眼鏡。
更煩了。
“免貴姓邰,邰平之。”他遠遠地站着,堪稱彬彬有禮地說道。
一向惹人生厭的宋源,厭惡又孩子氣地擰起了眉。
“來——”邰平之頓了下,微微一笑:“替我愛人看看你死沒死而已。”
宋源沉下臉,面無表情:“讓你們失望了,還沒死成。”
邰平之不甚在意,相當有耐性地回答了那個被宋源遺忘的問題:“你想錯了,從今天到你去死,白承安應該都不會來見你吧。”
好似他今天就是來當百科全書的。
“那沈鑒開呢?”宋源也不在意,他坐直了,仰着頭才能看清邰平之的表情,“你又是沈鑒開的哪位師弟呢?”
邰平之擡手看了下表,微微擡着下巴,視線低垂。這是邰平之幾分鐘裡第一次主動跟宋源對視,而後他漫不經心地提醒道:
“宋先生,我說過了,我是替我愛人來探望一下你。”
宋源頗為遲鈍地,瞪圓了雙眸,眼底先滿是錯愕怔然,緊接着,一股難以宣洩的火氣從他心底直沖而上,燒過了他殘存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慶幸,以至于他的臉色異常難看,陰沉得吓人。
邰平之好整以暇得看着他變臉。
“所以,他沒必要再來見你。”
·
别墅閉着燈,邰平之也沒去開燈,換了鞋放輕動作往二樓去,他想見的人果不其然在小沙發上。眼前的人仰着頭靠着将書罩在臉上,看不清五官,隻能從身形上判斷是個青年,穿着舒适的睡衣,像是睡着了。
然而不等邰平之靠近,蒼白的手将書從臉上拿下來,引人注目的氣質,溫柔地嗓音下意識地讓人從他修長的指節轉到他的臉上。
“回來了?”青年問,他在暖光燈下,皮膚照得細膩無比,開口的語調溫溫柔柔,不急不緩,跟他在一起莫名讓人放松,“這麼晚幹什麼去了。”
聽着倒像是訓人,就是聲音太輕、太溫柔,倒更像是埋怨撒嬌人回來的太晚,讓他好等。
在外雷厲風行的首領不語,默默地蹲在青年身邊,言簡意赅:“見了個人。”
他也不說見了誰,倔,好像問了就要鬧脾氣似的,盯着青年。
青年被他逗笑了,他就是不問左右也猜的到,青年擡手勾起手指,親昵又溫柔地敲了一下邰首領的額頭,含笑道:
“你啊。”
随後搖着頭又敲了一下。
“孩子氣。”
青年點到為止,反倒是被敲的人露出了開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