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并不、并不會感激你。”

哪怕隻有一刻的停頓。

“我。隻會恨你。”

也讓他有一點的難過。

“我不是替你去死，承安。更不是因為責任。”

也許不止一點。

秦遇大手裹住那顆暗淡的“寶石”，緊緊地攥住，他擡起空閑的手想替白承安擦掉，但是被愛人偏頭躲了過去，秦遇沒有停頓，重新将人禁锢在懷裡，再次擡手一點一點地、妄想擦幹淨淚水。

“當時隻是我的本能反應，恨我是對的。”

因為我愛你。

他低頭，阖上白承安漂亮的眼睛，在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接着才是眼睛。

一邊一下。

“因為我是個自私的人。”

閉了眼感知就更為清晰，白承安感受着秦遇唇上的溫度，帶着涼意，聽着秦遇低聲絮語。

“我也許知道，這并不是救在你。”

秦遇的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溫柔又無奈，讓白承安幾乎溺死在這片溫柔裡，不想睜開眼。

“而如今，又要自私一回了。”

白承安的心忽的一沉，像是被無數的手猛地拖進冰冷的，難以呼吸的深海，萬丈冰川壓的他喘不過來氣了。

他還是沒睜眼，眼睫上再次無聲無息地沁着淚。

*

早在很久以前 ，秦遇就在猜白承安身上這顆寶石的作用了，或許也不用猜，從他再次見到承安就應該知道了，隻是他太過遲鈍，以為是什麼異能效果。

秦遇死後的感覺很奇怪，他其實是沒有意識的，但是又能夠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了，渾渾噩噩的，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也沒有什麼時間意識。

對他來說，像是一眨眼，突然被什麼東西拉扯了一下，他就又神奇般的見到了承安。

太瘦了。

這是秦遇的第一想法。

白承安比現在還要瘦，看見秦遇的時候，手裡握着什麼東西，發着亮，滴答滴答地流着血，他仰着頭，整個人像是定住了，呆呆地望着秦遇，隻有眼睛動了動——緩緩地閉目，又快速地睜開。

他把秦遇吓了一跳。

讓秦遇什麼都意識不到，眼疾手快地托起白承安的手，帶着人往沙發上走、找藥箱拿藥和繃帶，然後對着白承安的傷口手足無措。

他攥得緊，秦遇怎麼哄都隻是抿着唇，不言不語地犟着，就是不給看。

再然後白承安把手裡的東西藏了起來，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朝着秦遇伸手，這時候又不言不語地讓他幫忙。

秦遇垂着眼，白承安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知道秦遇的動作很輕，像是怕他疼。

他們聰明，又足夠了解對方。

于是秦遇猜到了，是異能者的晶核，作用就像現在這樣讓他這樣的“亡靈”回來嘛。

但是白承安不想讓他知道。

秦遇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說不清自己在等什麼，直到某天他發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斷層。

他意識到異能的效果快退散了。

這一天來臨的時候，秦遇也說不清自己什麼心情，太過複雜。可能是難過，可能更多的是遺憾或是心疼，但是他不想分清了。

秦遇溫柔，又比白承安果決，或者就像他說的，他隻是比白承安自私。

一開始他想，他會陪承安見證末世結束，隻是天不遂人願，記憶倒退的程度比他預期的快得多，他來不及了。

最終他做了決定。

他選擇結束于——

·

“我想跟你好好道别......又怕我最後會心軟。”

天要徹底地亮了，他們在這裡僵持的太久了，秦遇不知何時放開了他的承安，他伸手，如往常一樣，輕輕地摸了摸愛人的發頂。

清脆的破碎聲，有什麼東西被秦遇打碎了。

白承安站不穩了，他睜開眼。

看着已經破碎的晶核，如細沙一般從秦遇手裡留下。

隐隐綽綽的光越來越暗，直至不見蹤迹。

看着愛人的眼。

秦遇的聲音溫柔到幾近殘酷：

“在我的記憶裡，我二十四歲，在昨天你剛答應了我的求婚。”

“這一年——”

“我将死而無憾。”

我選擇來記住你，而不是徹底的遺忘過去所有的一切。

“對不起。”他又在笑了，笑得令人難過，再次擡手，“你看承安，我這麼得自私又虛僞。”

擦亂了自己臉上的淚痕。

“向前走吧。”秦遇說：“不要恨我了，也不要替我難過。”

白承安倏然跌落。

“不要走……”他啞聲說，像是用盡了全力：“求你。”

落字無聲。

......他看不見秦遇了。

白承安仰着頭，他到底沒哭，耳邊嗡鳴一片。

等到天色大亮，等到他才緩緩地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着：

“......好。”

你看，他們聰明，又太過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