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橫七豎八倒了一片的牌位,他掂掌一送,竟直接将掌心的火符丢了過去。
“噗——”
符箓将将觸及牌位,火舌便攀着木紋頃刻間流淌開來,不出片刻便将整張供桌籠于流焰之中。
一室之内,流光浮動,焦糊味彌漫了開來。
看着火焰徹底将寫着自己名字的牌位吞沒,謝行塵才轉回身,緊走兩步來到車夫近前,手起刀落将麻繩切開,而後伸手一攙,道一聲“随我來”,便半拉半拖地将他向祠堂外帶了出去。
擡腳跨過門檻,謝行塵将将擡眼,便瞧見了于門口不遠處背身泰然而立的殷召溫。
瞬間察覺到他的目光,殷召溫倏然轉過頭,于謝行塵瞧不見的袖擺之下,他掌心間的一團黑氣攸地散了。
謝行塵對着他一掃而過,便轉眼向屋外看了過去。
現下這屋外可稱得上有大熱鬧了。
卻見不大的一方空地已然亂作一團,面條般的煞鬼身形扭曲盤于當中,外露的皮肉卻腐爛般爬滿的血瘡,黑褐的血迹扒于足有巴掌大的血瘡上,整張皮肉千瘡百孔,早已瞧不出半點人樣。
而煞鬼周圍,竟聚了數個缺胳膊少腿,動作極為僵硬的“人”。
說“人”可太擡舉它們了,畢竟其中幾個連腦袋都沒了一半,細看之下,甚至還有個隻有半撇身子,卻仍舊不折不撓伸出爪子撓向煞鬼的東西。
锲而不舍,令人敬佩。
而這些直叫人毛骨悚然的東西旁,尚或者的人扯着嗓子四散而逃,亂作一團。
看着面前這副駭人之相,謝行塵攸地蹙了下眉。
起屍了。
若是他所料不錯,這些行屍便是被煞鬼所害後屍變而成的。
但怎會屍變得如此之快??
謝行塵倏然凝了下神色。
哪怕是在怨氣深重的亂葬崗上,也不會有這般剛死便起屍之事。
疑窦叢生,隻是現下由不得他多想。方才行屍尚同煞鬼鬥做一團,可現如今他們三個大活人立于一處,陽氣瞬間将行屍引了過來。
好不容易緩過點神來的車夫剛跨出門,打眼便瞧見數個兩眼翻白指甲暴長的行屍拖着殘影直撲而來,登時揪着謝行塵的衣服“嗷”一嗓子叫了起來。
“鬼鬼鬼鬼啊啊啊啊——!!!”
劈了調子的嚎叫還沒等嚎完,他便見謝行塵陡一揚手,數道符箓若天女散花般破風而出,直奔行屍而去。
這些行屍不知是不是受了煞氣滋養,速度奇快,扯着尖利的嘯音瞬間同符箓撞于一處。
口中飛速念出道咒文,謝行塵陡然翻掌一合!
“嘭!”
奇長的指甲于他面門不足一寸之處堪堪停住,森寒之氣混着腥氣貼面傳來。
奔于最前的行屍瞬間一動不動,謝行塵直接飛起一腳,對着正中的行屍當胸一踹。
一衆行屍挨的太緊,他這一腳直接踹趴一排行屍,倒下的行屍連帶着将将撲上前來的行屍一道,頃刻間滾做了一個嚎叫不止的肉球。
一波将息,為煞鬼所殺之人卻不少,行屍恍若洪浪般一波接着一波。
謝行塵一手曳符一手執刃,忽地反身猛一撤步,單掌合符驟然向于身後車夫的胸膛一拍,臂上發力陡然一送,瞬間将車夫推出圈外。
“娘诶——!”車夫被推得連退數步,終是一腳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在他還算得上機靈,嘴上嗷嗷叫着,腳下倒是飛快,一個骨碌翻身躍起撒丫子直接跑到一扇牆後躲了起來。
總算是一身輕松,謝行塵一口氣還沒吐完,便見屍潮瞬間湧至面前,登時鞋尖點地騰身躍起,風聲掠耳,一把符箓對着行屍兜頭蓋下。
這些符箓皆以血為墨,符文龍飛鳳舞,無端透着股森然之氣。
半空中長衫衣袂翻飛,落地之瞬,謝行塵一手指尖倏然于匕首上一劃,血珠滾出,筆走龍蛇,他合血為繪,一道繁雜的符文頃刻間躍然掌心之上。
詭谲符文滾着血線,随着翻掌動作曳起數道赤色,短短一息之間,謝行塵連掐數訣,眼見着行屍已然卷至面前,他驟然合掌,朗聲而喝:
“三清敕令!止!”
貼了符箓的行屍瞬間停了動作,狂撲而來的手也垂下了去,堪稱乖順。
見狀,謝行塵眸光一斂,攸地笑了起來。
他維持着合掌之勢,明明含着笑,周身銳氣于鋒芒卻無所遁形。
拍了拍手,他再次下令:“凡陰鬼者,格殺勿論!”
喝令落下,一衆行屍瞬間暴起聲刺耳的尖嘯,拖着殘影同餘下行屍直直撞在了一起,血浪驟起,殘肢碎肉橫飛而來。
總算緩了口氣,謝行塵餘光一瞥,一個高挑的身影忽地闖入視線。
謝行塵倏然一頓。
他這才發覺,殷召溫一直都好整以暇地負手而立,自始至終,竟無一個行屍至他近前。
心頭倏然一動,他垂了下眼,不動聲色地抖出了一道符箓。
隻是尚不等他甩出符箓,便見殷召溫臉色忽而一變。
猛地轉過頭,順着殷召溫的視線而望,謝行塵瞧見那隻煞鬼已然攀至了一棟茅屋頂上。
詭異的是,它的雙目不知何時化作了漆黑一片,恍若兩個窟窿安在臉上。
而那對渾黑的招子,現下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