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三四個時辰之後，當绯紅朝霞托着那縷刺眼的金光躍上枝頭的時候，二人終于看到了那間飄着血紅燈籠與彩色旗子的茶館，果真是這樣！那夜幕過客倒還真有幾句實話。

恐怕整個洱城都是依山而建，之所以那般遠的距離都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通過，必然是這密道若是通向洱東山，總歸都是捷徑。這洱東山或許叫洱中山更為适宜。

鐘離瑞與楊威走進那間茶館，那青色竹樓半邊镂空，隻有竹子制成的圍欄環繞，想必坐在上面，山風拂面，定然心曠神怡。

隻不過現在，彩旗肆意飄着、大紅燈籠也随風搖着，空無一人，讓着頗具風味的小茶館看起來很是蕭條。

也許，在這裡，會有什麼發現。那位巡撫大人死之前所寫的府衙志上曾提起過城外五裡的茶館，應當就是這間。鐘離瑞與楊威二人躍進茶館之内，這裡的圍欄不高，走進其中并不難，而且依山而建，即便是二層也能輕易接觸地面。

他隻是想知道那府衙志所說，這間茶館的可疑之處究竟在哪裡。他站在高台上，尋了一處竹椅坐下，舉目四望，的确是個放松心神的好去處。他在桌面上摸了一下，又一層薄薄的灰，看來這幾天的确沒什麼人來。

往城中方向望去，紅紅白白交錯其間，若不是他剛從那裡出來，他一定不會知道那城中是一副怎樣的詭異光景。有人從一旁躍了進來，楊威還沒來得及阻止，隻聽那人道“這位老兄，你見了老闆娘沒有？”

這人一身衣服髒污不堪，可是那樣式很像是大興的風格，鐘離瑞沒有的說話，隻聽他繼續道：“這位老兄，你現在來這裡幹什麼，這城裡都死人了！”

鐘離瑞沒表露太多情緒，隻是道：“為何如此說？”

隻聽那人道：“我也不知為何，我到這裡來隻不過是尋我那經年未見的娘子，到這裡時肚子些餓，所以才問老闆娘借個竈，沒借着”說着他神情有些暗淡，不過轉瞬又亮起來“不過還好他跟我說了客棧的位置，我到後廚借了個火才勉強又多活兩日。”

“我此番過來，就是要感謝老闆娘，兄台，你可曾見着她了？”

“沒有。”

“哦，這個樣子，那我去後廚找她吧。”這人看起來很是奇怪，舉止間都透着些許随性，他出現的極其突然，不過應當沒有惡意，鐘離瑞問道：“敢問兄台，何方人士？我看兄台行頭，像是大興人。”

“喲！是呀，我就是大興來的。你也是大興人麼？”那人聽他這麼說，即刻興奮地抓住他的胳膊道“小兄弟，既然如此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你可千萬别去城裡，原本我還慶幸找到了能做飯的地方，而且那裡大紅帳子挂着很是喜慶，我還想着沾到喜氣了，沒想到第二天那裡就完全變了個樣，紅綢緞變成了白布條，好多出出殡的，城裡陰森森的。

後來我聽說，城裡一多半的人突然就死了，而且死狀奇慘，最近幾天死的越來越多，我在那城裡有沒有住處，幹脆就跑出來了，現在剛巧到這茶館，我就想跟老闆娘道個謝，诶，對了小兄弟，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鐘離瑞看他說得盡興，也沒打斷，适時點頭微笑一下，盡職盡責地傾聽着，在旁人看來，他極其友善。所以這人說的越來越開心，他很久沒有遇到一個能這樣聽他說話的人了，在那城裡到處偷來跑去，幾乎都沒什麼跟人說話的機會，現在碰到這個能聽他說話還是大興來的，自然什麼都倒出來了。

聽到他的問話，鐘離瑞道“我是跟着人過來的。”他隐去了一些東西，說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但是那人似乎自動理解成跟家人過來的，拉着他道“诶呀，我就說嘛，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喲，這是你兄弟麼？我剛才都沒看着他，怎麼一聲不吭的？”他值得是楊威。楊威站在角落裡，這天色也未亮完，若是不注意，确實有可能将他忽略。

鐘離瑞看了眼楊威，隻見他還是一副古井無波、面無表情的樣子，放下心來，楊威從來都是如此，不管什麼時候，都讓人安心。

鐘離瑞微微揚起嘴角，回答道“是。他不喜歡說話。”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小夥子老是不說話也不好，不好讨媳婦。”那人在兩人身上逡巡了一會兒，又道“诶，你們現在多大？”

“我十六他十五。”鐘離瑞随意答道

“那過兩年都該讨媳婦了，可别跟我一樣，媳婦都跑了才追過來。”他說這話一臉落寞，隻不過說話的樣子是在讓人有些想笑，鐘離瑞勉強忍住。那人似乎也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诶呀，你們别誤會，我娘子是被人帶走的。”鐘離瑞一下子笑出聲來，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楊威都短促地笑出聲來。

那人見解釋不通，便想走了“那，這樣，我們後會有期，我先找老闆娘去了。”這次換鐘離瑞攔住了他，“你現在可能見不到她。”

“為何？”

“她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