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鐘離瑞如此笃定,楊威雖然有所疑慮,仍舊應下“是。”但他攔住了縱身往裡跳的鐘離瑞,率先進了井裡。“将軍,我先來。”
鐘離瑞閃避不及,被他捷足先登,愣了會神,随即笑着搖搖頭,不過這石頭斷後的活計可得由他來做了。
井下果真是又是一個密道,跟之前料想的不差。鐘離瑞對于這密道昏暗的光線很快适應,幾人一路前行無甚阻礙,直到一陣嘈雜的聲音自洞口晃動的光線裡傳進他的耳朵裡,那雜音裡有笑聲、有憂慮,甚至還有柴火燃燒時劈啪作響的聲音。
那聲音越近那其中的歡聲笑語越讓人震驚,這是自他這次到這城裡的從沒感受過的溫馨,每走近一步,鐘離瑞的罪惡感就增加一分,也許,他們的靠近會破壞這種和諧。
所以他走得格外小心,那腳幾乎沒在地上留下什麼聲音。等他們轉過那道岩壁,清楚地窺見火光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一切的歡聲笑語都化為夾雜着恐懼與防備的沉默。
鐘離瑞頂着數百道防備與仇視的視線穩步前行,這樣一個的坑洞,距地面大抵三丈高,一邊是幽幽火光,一邊是刺目的天光,火光将整個坑洞照的溫暖又神秘,天光則像一柄利劍,破開火苗的幽暗,帶給人一線生機,原本格外不同的光線,此刻掩映在坑洞中百十人的臉上竟格外和諧。
鐘離瑞朝前邁了一步,一道飛箭就已經落在他的腳邊。
一道深沉男聲赫然傳進他的耳朵裡,不容忽視“再走一步,可沒有手下留情這回事了。”
鐘離瑞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鬥笠人站在天光之下,他昂首而立,氣度潇灑,面容北一深色遮面遮蓋的嚴嚴實實,但是那周身的肅穆卻逸散無疑。
這人果真是個高手,深藏不漏。之前幾經懷疑,在此刻被證實,确實有些意外之喜,但這個人的立場他倒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不過既然這個人在這裡,那一雙男女一定也在。
鐘離瑞在這坑洞裡尋了半天,果然在火光的背陰裡看到了對他怒目而視的兩人,他大概是觸及到他們的利益了吧,不然,這前後相反的态度,實在解釋不通。
鐘離瑞不在往前,他甚至往後退了一步,才開口道“各位好,無意冒犯,隻是可能有些事需要各位幫忙。”
“哼”那瑤姐冷笑出聲,“無意冒犯?”她的神情滿是嘲諷,掀起眼皮朝他身後看了一眼,爾後道“你從我家過來,還說無意冒犯,是誰都不會信吧?”
“這……”這一點,鐘離瑞确實不太占理,隻能軟下口氣道“抱歉,但我們幾人确實沒什麼壞心。”
“你沒有壞心,不代表别人沒有壞心。”她的眼神又往鐘離瑞身後瞧了瞧,随後翻個白眼又轉過身來,雙手抱胸,似是很不屑。
鐘離瑞側目瞧了眼她眼睛看着的方向,站在他左後方的正是一直以來勤勤懇懇的副将——楊威。
鐘離瑞掃視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瑤姐,心念一轉,在現場氛圍愈發劍拔弩張之時,出言道“他,可信。”那語調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不過我覺得眼下我們不該對這些細枝末節之事自損,而是應該去解救其他人,我說的對麼?瑤姐,不是還有幾百個人落在他們手裡麼?你們躲在這裡苟活、不顧鄉親性命,如此貪生怕死,做什麼俠士?”
若是他猜的不錯,那時候他們之所以會消失,恐怕就是為了安頓這一批人,這坑洞裡大緻百十号人,沒有什麼老弱病殘,有些可能還有武功,但是就是這樣一群人,竟然甘心待在這不見天日的坑底,究竟是什麼原因,可能不言而喻,他們接收的信息可能……并不完全。
果然,此話一出,其中好幾個人都将目光轉向了那三個人,特别是瑤姐,這幾個人裡,那個男子應該會聽瑤姐的,而那位黑衣鬥笠人估計都不怎麼說話,所以這些人的消息來源可能都是這位“瑤姐”。
鐘離瑞見這态勢,又趁機添油加醋道“我覺得如果是有親友落在那群人手裡,都不會坐以待斃,你們把人诓住,究竟是何居心?”他必須讓這群人跟他志同道合,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幫自己。
這次倒不是瑤姐說話,而是那位出言輕佻的男子,此刻他一掃那般戲谑的狀态,眼神淩厲地看着鐘離瑞“你别以為你挑唆幾句,大家都會信了你,跟你去救你的朋友麼?你可别忘了,你們到底為什麼來,是什麼身份,可是從來都沒有透露過呢!”
确實,他們幾個人的身份才是目前最可疑的,剛才他也不過是試圖用其他事情來轉移視線,現在被揭穿,也實在沒有理由再掩飾下去,索性坦白也好。
可沒等鐘離瑞說話,一旁的金元卻開口了“你們這些人整天苟延殘喘、狼狽地逃命,不累麼?我就在這城中待了十幾天就受夠了,那麼多人死了,你們都無動于衷麼?我現在就算在那城中站上一會兒,都覺得脊背發涼,你們是打算以後都像個死人一樣半死不活的喘着氣,還是說像老鼠一樣抱頭亂竄,當一輩子的流民?”
他說這話時跟以往颠三倒四的狀态截然相反,氣勢如虹、條理分明,就是這直來直去的态勢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