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瑞瞧過去,果然見那花瓣上沾染這晶瑩露水,想來他爹不是個喜花之人,怎麼今日會看的這花上露水?
“爹,這木樨可有問題?”
“沒有。”
“那怎麼……?”
鐘離颢歎氣“其實以往來此,都會有木樨放在此處,十年來一直如此。”
“您知道是誰麼?”鐘離瑞問道
“不知。”
鐘離颢難得的愁容滿布,眼睛看向字迹有些
斑駁的墓碑,他道:“興許是與他相熟之人。”
鐘離瑞亦有同感,可誰是與燕相相熟之人呢?
原來的老臣麼?不無可能。
朝中黨羽交錯複雜,大多分成兩派。一派是三王爺、麗妃一派,另一派則是太子、皇後一派,這些人中對燕相的情感就更為複雜了,不過出奇一緻的是,他們不願見到那位天縱奇才。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即是如此。
如此想來,剩下的便隻有那麼幾個人而已。可能這送花之人,就在其中。
又是一年重陽,漫山遍野俱是哭嚎。
燕相的祭日曆年來隆重,皇家重視,百姓悲怆,前來祭拜的人尤是那樣多,烏烏壓壓将那山頭溝壑都欲将填滿。
房柯站在墳茔前,看着一衆大臣說着流程,他兩年前再度入朝,就得皇上分外器重,不少人眼紅,如今又得了此次司禮大臣的差事,猶嫌專斷不夠。
這朝中向來是今日生,明日死,今日風光,明日落魄,光樓玉樹皎皎然,可憐隻是鏡中花。可誰又不想風光呢?怕隻怕聖心難測!
鐘離瑞看着眼前虛與委蛇的人群,突然沒了幼時洶湧澎湃的勁頭,那時他隻覺得敵人在外,他隻需要禦敵就好了,所以他想像他爹像那位燕相一樣沙場馳騁。
空長十餘歲,心中卻怅然若失,這個國家的敵人似乎不僅在外,更在裡面。
古人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從未變過。
所有人都礙于臉面,裝腔作勢、一邊恭敬祭拜,心頭卻嫉恨叢生……
他生出一種哀怨,一種帶着難過與物無力的哀怨。
突然,鐘離瑞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是行止跟他說話“瑞哥哥,爹爹好生排場,這可是那位燕相的祭禮,那麼多百姓都來了,他一定是位受人愛戴的大功臣。”
不知怎麼,剛才濃重的幽怨似乎一下消散了。
他從行止興奮與雀躍中想起了當年的自己,自己崇拜與敬仰的不就是那個戰功赫赫、征戰沙場無敵手的英雄麼?叔叔說燕相十六歲就死了,若是如此,他也不過是個少年。
自己現在與他差不多年歲,卻為着一點小事自怨自艾,這等小肚雞腸,跟那個意氣風發的絕世天才比起來,他還差得太遠。
行止擠了擠眼,鐘離瑞也安心地對他笑笑“是的,他是個大功臣,我十分敬佩他。”
“巧了,我也是。”
行止笑着,随即又看向台上的房柯,眸子裡閃出星點“爹可真俊!可惜我不能同他那樣溫文爾雅,隻能做個武夫了。”
鐘離瑞沒在說話,默默看着台上,虔誠地祭拜,行止這小子調皮搗蛋卻也有自己的分寸,雖然他的來曆确實成謎,但這并不妨礙他是太傅的兒子,大興的子民。
“賢侄,進來可好?這孩子鬧騰,你費心了,來來來,多吃菜!”祭典次日,太傅大人便将軍府到福興齋一聚。
京中的吃食,一慣以“福”作名,福興齋是最大的酒樓,彙聚了天下各色菜系;福祿齋是最大的糕點鋪子,蘇津粵中各色糕點都能在此見到;福壽齋擅長做面,尤其是長壽面,聽說有一百零一種做法,三百四十八種配方;福安齋,原來是前朝的施粥鋪子,發展到現在,專門做粥,每月初一十五仍有有施粥的傳統……
鐘離瑞都是從話本中了解到的這些,連福興齋的發家史話本也寫的神乎其神。
說是那福興齋的掌櫃是羊城的流民,逃到臨安時衣不蔽體、奄奄一息,可某日突然得了仙人指點,得了那“百鳥歸巢”的秘方,不到一年時間就開了酒樓,十幾年來一直紅紅火火,直至今日。
店裡的小二是個有眼色的,熱心地沏了茶上了菜,還說了一大通的吉祥話,哄得一衆人都很高興。
他小心翼翼地關了雅間的門,喝盅酒的功夫就又颠颠地走了進來,“诶呀客官,今天可是好運氣啊,我們掌櫃的來了,說要給來店裡的每桌都送些酒品瓜果,我先給您放這兒了,有事不要客氣,隻要叫了我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