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很沒用的孩子呢。”
水鏡最後呈現的畫面是被肮髒泥水浸透的碎紙屑,一隻過分纖長了的大手探入其中随意攪了攪,水面之上的一層桃粉色光芒立刻消失于無,連同其中窺視的景象也不見了。
那隻手也很快收了回去,晶瑩剔透的水珠順着主人凸起的骨節緩緩下淌,在凝結于指尖的一刹那迸發出淡粉色的強光,手的主人張開五指往外輕輕一揮,很快便有數不盡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青草肥沃的土地之上。
那隻濕淋淋的手跟随主人的移動晃晃悠悠,蘊含了巨大靈力的水滴綿綿不絕從那隻強勁卻不失美感的手上掉落,任何一片吸入靈水的土地都在霎那間煥發勃勃生機,嫩芽破土而出,鮮花悄然盛放。
走到這條芬香之路的盡頭,自然垂落的手掌緩慢擡起,被沾濕而呈現出深褐色的赭色布料滑落,露出一節蒼勁結實的小臂,将手掌推向粗壯的樹幹之上。
無窮盡的光點雀躍着、舞動着,一股腦湧入這株參天大樹中,樹木之上千朵萬朵桃花依次盛開,灰蒙蒙的天空頃刻間被洗淨,晴空萬裡,豔陽高照,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變得亮堂起來。
手的主人擡頭望向層層疊疊堆砌起來的桃花從,斑駁的陽光照耀進他琥珀色瞳孔裡,交織變化成溫柔的色彩:“一想到那孩子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的守護,還是會忍不住忌恨呢。”
話音一落,一顆飽滿圓潤的桃子嘭的一聲從樹上掉落,直直砸到男人頭頂,聲音一聽就很疼,男人卻隻是笑眯眯收回手,然後對着坐在樹枝上的女孩張開懷抱,“我錯了,快點下來吧。”
桃花精正要砸下第二顆桃子的動作停下,聞言低頭看一眼男人,輕哼一聲,“你不是被女娲娘娘關進無盡之域了嗎?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黃鼠狼精在女孩說話時兩隻眼珠子就直勾勾盯着她一張一合的嘴唇,見她沒有要下來的樣子便慢悠悠收了手,眉頭輕輕一挑,“我倒是從女娲娘娘的無盡之域出來了,我們桃花精怎麼還出不了自己的小世界呀?”
話音一落,男人腳尖點地輕輕一躍,轉眼便坐在了桃花精身邊,将她一整個人抱在懷裡,低頭自後方與她臉頰相貼,“我可以救小桃出去哦,還能幫小桃報仇,殺了那個可惡的柳精。”
似乎是知道女孩不喜歡這樣的話,他蹭了蹭女孩,垂下的眼睫随着主人的心緒顫抖,掩飾一般轉移話題:“說起來小桃還真是厲害呢,我想一想......上一次來你的小世界還是五十年前吧,那時候這裡還是一望無際的黃沙,沒想到再次踏足已經是草長莺飛之景了。”他一點點收緊懷抱,語氣聽不出任何異樣:“還以為修複這裡起碼要個幾百年,沒想到小桃隻用了六年就讓這裡變得生機盎然。”
柳精設下的封印十分刁鑽,隻能召人從外面破解,裡面的人哪怕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撼動一二,桃花精空有一身靈力無處使用,她又做不到隔了一個界面給桃花谷輸送靈力,隻好暫時把修複桃花谷的精力轉移到了修複這方小世界裡。
每種妖精都有屬于本族的小世界,一般來講,小世界的豐盈程度與本族的興衰息息相關,而每一代妖精隕滅之後,她們的靈體就會被小世界吸收,不僅能夠幫助小世界向更高階進化,也是小世界成功孕育下一代妖精的必要前提。
桃花精之所以如此弱就是因為上一代桃花精逆天而行,把自身全部靈力傾灌入了陶麗绾體内,把小世界與桃花谷搞的一團糟,她死後别說給小世界補益了,甚至還需要破破爛爛的小世界榨幹自己所有靈力去孕育桃花精,而在這樣環境誕生的桃花精自然先天不足,比不上别的妖精。
“還是多虧了你剛才又幫我注入不少靈力。”她心中感激,扭頭便對上了男人笑意盈盈的目光,于是她也跟着笑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萬一柳精察覺到你跑進我的小世界裡,也對你放下束縛怎麼辦。”
“她想關就關呗。”黃鼠狼精的胳膊很長,環過她的腰擺弄她腰間系着的軟樹枝,無所謂笑了一下,“反正一直以來都是我陪在小桃身邊,既然小桃不打算出去那我們就繼續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也挺好的不是嗎?”
男人講話會時不時瞟過來一眼,像是在不斷确認自己口中的内容是否會讓她不快,其實他很了解她,哪怕不通過表情觀察也很容易明白怎麼讓她開心。
他隻是想看她。
與他能夠将她全部攏在懷中的高大身形不同,男人有一雙又細又長的眉毛,每當她做出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情時,便會很冷淡地耷拉下來,不過如他這般豔麗的容顔哪怕刻意冷臉也總是有着别樣的風情。
記憶裡黃鼠狼精總是春風拂面笑眯眯的樣子,很少有生氣的時候,為數不多幾次還都是因為陶麗绾,他極度厭惡桃花精與凡人接觸。記得有一次她偷偷跑出桃花谷學着凡人的習俗祭拜陶麗绾,回來後就得到了一隻冷臉的黃鼠狼精,兩人爆發了唯一一次争吵,他希望她能好好做個妖精與凡人切斷所有聯系,而她不想被男人密不透風地管束着,其實她當時是也沒有很強烈的怨念,隻是男人不知為何有些過于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