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緊盯着眼前一動不動的咒靈,手悄悄摸索劍柄,找到按鈕,劍身開始漸漸分解,無數的機械粒子包裹了他。
很好,這下安全感滿滿了。
木下昇腿也不軟了,後背也不流冷汗了,身體又有幹勁了。
手中的手雷像丢鉛球似的猛地往它口裡丢去,一頓劈裡啪啦,炸出火光。咒靈随即發出痛苦的悲鳴,小小的手臂撫摸着腦袋,那張龐然大物的巨嘴刹那間就被炸得流出血肉。
耀眼的閃光燈照映出它悲慘的樣子,它垂着頭,仿佛在哭泣,抽抽噎噎地發出幾個聲調。
聲音很怪,又低又亮,好像有男女兩種聲線參雜其中。
木下昇控制着手中的機械粒子,在閃光燈最後的照耀下驅動。機械粒子泛着微弱的光芒,快如光劍般地撕碎咒靈,低沉的慘叫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它緩緩轉過頭,那雙空洞黑暗的眼睛看向了木下昇,雙腿挂在鐵柱上,頭朝下地吊在上空。但它似乎并不會逃跑,隻是在自顧自地朝他吼叫。
這麼乖巧的咒靈,他還是第一次見。
可他并沒有停止攻擊,而是用更快的速度驅使着機械粒子。一下又一下的,它好像掉出來很多東西,像是水流聲,又像是什麼重物墜落的聲音。
帶着微弱亮光的機械粒子并不能照出咒靈的那些東西,因此木下昇看不清地上的東西,但是鼻子卻告訴了他答案。
那是人的血腥味。
機械粒子依舊攻擊着,木下昇手指在空中一劃,像是割中它的要脈,嗚嗚的悲鳴聲戛然而止了。靜默一秒,血腥味瞬間浸染周圍,伴随流水聲掉落在地上。
濃厚的血味刺激着鼻子,木下昇不自覺地後退,剛想要撤回機械粒子的時候,地上倏然發出輕微的聲響。
在黑暗的環境下,視覺被放大了幾倍。木下昇一驚,以為是咒靈要再次愈合,他警惕地看着面前漆黑的物體,卻發現它在艱難蠕動。
咕隆隆的攪在一起,發出些許聲響,癱在地上沒有了動靜。窣窣的聲音漸漸淡去,最後留下一個字音。
“疼。”
它的聲音很怪,很雜,像是很多人在講話。它的聲音很小,很弱,仿佛一飄就散,但木下昇就是聽得很清楚。
良久,木下昇從震驚中回過神,他想要收回機械粒子,卻發現手是抖着的。
之前的咒靈,他殺得毫無負擔,因為它們再怎麼吼叫,都是在毫無目的地攻擊人。但剛剛的不一樣,它的身體是由多個人縫合成的軀體,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沒有一點人類的樣子,卻在最後流露出了人類的聲音。
木下昇握着有些顫抖的手,安靜的隧道裡沒有一絲聲音,又仿佛在振聾發聩。
這種心情特别不好,明明是在殺咒靈,卻像是在殺人一般。
他慢慢平複心裡的異樣,想要冷靜,但悶疼的感覺深深地刺入肺腑,難受得讓他閉上了眼。
忽然,身後的光線照了進來。
木下昇猛然震悚,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聲音踏着水聲進來。
“我說這裡怎麼會有爆炸聲,原來是你在這啊。”
熟悉的聲音悄然探向這裡,那張笑臉在手電筒的光線下有些逆光,隻能看到上揚的嘴角。
木下昇有些愕然,張着唇,半響沒動靜,直到他走近才發出聲音,“五條學長?你怎麼在這?”
五條悟插着兜過來,他沒有戴墨鏡,湛藍的眼眸就這樣對上木下昇,“聽說夜娥老師給你布置了單獨任務,路過這裡就來看看,結果聽到了爆炸聲。車裡的人還說聽不見,我正納悶着呢,現在看到是你我就明白了。”
他發現木下昇緊握着的雙手,”怎麼?手受傷了?”
絮絮叨叨的聲音沖散那股的氣氛,木下昇沒吭聲,注意力一直都在五條悟的身上。慢慢的,他似乎冷靜了下來,聲音也沒再沙啞,“我沒有受傷。”
五條悟環視着周圍的環境,視線注意到他身後零零散散的慘樣,藍色的眼眸忽地一沉,再次看向臉色不太好的木下昇。
他沉默地站着,身上沒有一點傷痕,但就是握着右手,緊緊攥着不松。
五條悟并沒有說什麼,他上前拉過木下昇,揉着他的腦袋,道:“走吧,我們回學校。”
木下昇跟上他的腳步,面前的光線亮如白晝,清清楚楚地照亮隧道。空曠的隧道不停有水滴的聲音,周圍的牆壁早已泛黃,看上去甚是荒涼。
木下昇踩着五條悟的影子,逐漸并肩到他身旁。
五條悟舉着唯一的燈光,打破沉默,“你任務都做完了?”
木下昇,“嗯。”
他沒什麼想說話的欲望,剛剛的事情讓他很不好受,答完五條悟的回答後就一直沒作聲了,隻是默默聽五條悟講些有的沒的。
他轉動手腕,摸到殺死咒靈最後一下的指尖,摩挲一番便握緊了拳,木下昇側頭看向身旁還在絮叨的人。
心裡忽然想過很多東西,他斂着眼,平靜的湖面在心裡倏然翻湧。想着,想着,他就又看向叨叨說話的五條悟。
不自覺在想:當時的你,又是抱着何種心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