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雖還是個十四五的小孩子,可他膽子大得很,當初就敢當着許嬷嬷的面拆穿松煙,現在也不怵這個白胡子一大把的老貨,眉毛一挑,恐吓道:“你這貓兒偷了我兄弟的荷包,裡邊可是有銀子的!若是你不還,我們便去報官!叫縣令大人看看,到底應不應該還了我兄弟的荷包。”
那瞎子嘿嘿一笑:“哎,小友,我何時說不還了?你便是不買我的‘連科奴’,我也是要還給你滴!”說完,瞎子掌心朝上,荷包原物返還。
瓊香朝瞎子“呸”了一聲,趕緊扯着王章走,剛才耽誤了個把時刻,現在榜前該擠滿了人,這就不好看榜了。
誰知,算命的瞎子又開始作妖了,他老樹皮一樣的手輕輕撫摸着貓兒的腦袋,又憐愛地搔搔貓下巴,貓兒舒服得嗓間發出呼噜呼噜聲,又嬌嬌嗲嗲地叫。
“可惜啊可惜啊……”瞎子一邊撫弄着獅子貓,一邊在後邊唉聲歎氣。
“沒有了我這嬌滴滴的‘連科奴’,你們的少爺就要名落孫山了!”
那兩人還沒有走遠,一字一句全鑽到耳朵裡,把小兄弟兩個氣得仰倒,便是王章這樣穩重的小子都忍不住了,攥着拳頭沖回了攤位,一拳砸在桌子上。
該死的,人家要去看榜了,這個瞎子咒别人名落孫山,就算是打死他也不為過!
“你個爛舌頭的瞎子,怎麼敢說這樣的話!小爺今兒就叫你長長記性!”語罷,一拳就要揮到瞎子臉上,卻被瞎子輕輕松松地截住了。
他也不還手,也不生氣,故弄玄虛地搖搖腦袋:“小友莫急,你聽瞎子我說……你們主人今年尚未及冠吧?”
兩個小子面面相觑,瓊香故意編了個瞎話:“莫說及冠,我們主人都孩子都十多歲了!”
瞎子哼笑一聲:“不僅未及冠,還是從南到北再到南。”
這話說的沒錯,段之缙的嫡兄五歲上,王家給段成平捐了官,一家人離開淮甯去了京城,這就是從南到北。
現在段之缙從京城回到淮甯考試,豈不就是從北到南?
王章半信半疑地把拳頭放下來,“你怎麼知道的?”
瞎子搖搖扇子:“風告訴我滴……”
瓊香是商賈人家的家生子,本來就信一些神神鬼鬼之術,又事關自己伺候的主子,連聲催着瞎子繼續說。
“接下來的事兒,全在我這貓兒呢,若是不買這狸奴,你們少爺必然要名落孫山。”
他又開始說這些爛舌頭的話!
兩個小夥子咬牙切齒,恨恨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買了這小貓,不圖别的,但要它“一路連科”的好兆頭。
“你這貓兒我買了,多少錢?”
貓兒聽到這話,似通人性一般高高挺起了胸膛,胸口的大毛脖領子叫它愈發矜貴。
“十兩銀子。”
“十兩!你他娘窮瘋了!一直狸奴要十兩銀子!”瓊香驚愕異常,乃至破口大罵,罵完了就要拉着王章走。
“小友留步,不光是貓兒的錢,還有我算命的錢呢?瞎子算命不要錢啊!”
這命算還是不算?
兩個小子又開始猶豫了,嘀嘀咕咕起來,算命的手在貓兒身上撫摸,慢慢騰騰地開了口:“你們今日拿的财是災财,是要生災滴……”
瓊香和王章一個激靈,猛然想起了今天二爺給的銀子,正好是十兩。
他倆現如今真是信服了,瓊香将荷包裡的十兩銀子全掏出來,留戀地看兩眼,癟着嘴遞給瞎子。
“喏,都在這了。”
瞎子笑嘻嘻地拿到手裡颠兩颠,吩咐道:“會寫字不會?”
瓊香回道:“會。”
“把你主人家的生辰八字寫到我的紙上。”
瓊香撓撓頭,他可不知道二爺的生辰八字,好在王章知道,湊到瓊香耳邊說了,瓊香磕磕絆絆地寫下來。
瞎子用手指摸着字迹,未幹的墨浸上他的指腹,留下黑黢黢的髒污。
他摸來摸去,胸有成竹地笑,提筆在一黃色紙條上寫道:甲木逢申月,七殺當權而偏财透幹,正印歸墓卻傷官吐秀。四柱金寒水冷,幸得丙火暖局,子水通源。觀此命盤,如孤松立雪,自有一番傲骨峥嵘。
“走吧……”
啊?這就完了?
“你這算命的,你還沒跟我們說,我們主人是什麼命呢!”
“你那銀子,隻夠買我這一句話。若想知道,拿着這字條找旁人,叫旁人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