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動了真怒,朱映不敢再不當回事。
他在九昭的逼視中當即肅穆面容,斂衽應聲離去。
九昭這才覺得氣順了些。
她坐在寝殿,取下脖頸上的命牌,用清潔術來來回回洗了八次,心裡的膈應略略平息。
她又盤算着想要親眼見證扶胥被人丢出常曦殿的悲慘模樣,于是倒提長鞭,來到側殿。
結果出乎她的意料。
側殿的情形依舊“風平浪靜”。
至于為何是打上引号的風平浪靜——
在捅腹自傷後,扶胥的情況更嚴重了,不僅氣息微弱,腹部更是血流不止,醫官侍女們跑進跑出,換水的換水,止血的止血,每一個的臉色肉眼可見沉重異常。
扶胥重傷暈倒,生死不知,皆在九昭的預料内。
可她沒想到的是,朱映膽敢違抗自己的命令。
他負手立于殿旁,見到九昭提着鞭子的身影,連忙一個箭步攔在門前,阻止她進去。
“殿下、殿下,請您三思——
“違抗您的命令并非臣之所願,隻是扶胥上神才剛得勝歸來,帝座贊譽其為有功之臣,如果今日我們真的将他扔出常曦殿,來日三清天群情激奮,到時候臣害怕帝座也會護不住您!”
朱映張開手臂,不給九昭留出任何闖入的空隙。
他勸誡得苦口婆心,隻恨不能挖出自己的心髒來作為證明。
瞧見這等架勢,原本疾步來去的旁人也瑟縮着躲在殿内,生怕出去就被九昭的怒火波及。
然而這回九昭卻不想跟他廢話了。
她揚起長鞭用力一擊地面,原本平滑光潔的庭院磚石,立刻被抽出一道蛛網般的裂痕。
“你知道為何本宮要給自己的本命仙器取名為打神鞭嗎?”
随着語調陰恻的問詢出口,她惡狠狠一鞭子抽了過去,“上神本宮都打得,更何況你!”
一陣破風巨響——
朱映沒有躲閃也沒有施法抵抗,硬生生被仙光淩冽的長鞭抽裂了衣衫。
他本人亦被這柄神帝親手鍛造的武器,抽得向後踉跄半步,又挺起肩膀繼續擋在殿前。
其實能夠成為三清天儲君的貼身近衛,足以見得朱映的仙力高超。
九昭也做好了與他糾纏的準備。
這見血的一鞭叫她眸光一頓,随即憤怒如海,洶湧攀升。
“你讓不讓開?”
她問道。
朱映攏了攏被鮮血洇濕的衣衫,緩慢搖頭。
九昭咬牙切齒,又是一鞭。
“我問你,你讓不讓?”
“臣不能讓。”
啪!
又是一鞭。
啪、啪、啪!
九昭一共問了三遍,朱映俱是搖頭。
血液将他身上淺色的布料染成深紅,而他的唇角,亦淌下一抹蜿蜒的痕迹。
九昭隻覺得自己被架了上去。
若是今日停手,難免威嚴掃地。
到最後,兇性大起的她索性不再詢問,一鞭又一鞭,誓要将朱映打到俯首退讓。
就在第十鞭将要落下之時,離恨天浩渺的雲端終于傳來一抹綸音:“九昭,住手。”
與施加在禮服上的神術如出一轍的華光墜落在朱映面前,嗡鳴着急速擴大成一道有形屏障。
屏障之後,等來救兵的朱映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對方傷得這麼嚴重,九昭的心髒微微抽搐起來。
但尊嚴被辱的憤惱迫使她不再多看一眼,隻是擡頭望着神帝那如天地般闊大的法相投影,勉強收起打神鞭,躬身行禮:“九昭見過父神——父神怎麼來了?”
“不必多問,本座在三清天紫微宮等你,你速來觐見。”
“……是。”
萬般事宜,都抵不過三清天主君的命令。
九昭隻得暫時撇開常曦殿的爛攤子,閃身前往紫微宮。
穿過寂靜的宮庭,她噤聲踏入殿内,兩扇金光閃閃的參天大門在身後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