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楚發表那一通“闊論”開始,朱映便知曉他在劫難逃了。
情感上,他支持九昭的一切行動,并由衷認為,單憑孟楚的嚣張程度怎麼懲罰都不為過。可從法理上,他也能夠想見九昭親自動手而招緻的後果。
“殿下,懲罰神王世子這種小事何須髒了您的手,讓臣來做就是,定叫殿下滿意。”
九昭收起神隐衣的瞬息,他以密語懇切相求。
而九昭回答他的聲音有着超乎尋常的冷靜:“孟楚生性睚眦必報,又有北神王縱容,若今日你代掌刑罰,他們縱然奈何不了本殿,但将來定會找你的麻煩。多說無益,本殿心意已決。”
言罷,九昭松開彼此交握的雙手。
将她的話一字不落聽完的朱映,說不清此刻的内心究竟是何滋味。
他的視野盡處,紅衣的神姬躍下高牆,如同一團點燃萬物的火焰,狠狠撞進所有人心間。
北神王的府邸,比拟北境的風雪漫天。
一片銀裝素裹的境地裡,斷不會出現如烈火一般的張揚赤紅。
正是這種突兀,造就了極緻的明豔,一個照面便咄咄逼人地攝住在場所有人的呼吸。
孟楚的眸間亦迅速浮起一絲驚豔和垂涎。
正是這個短暫的、沒有叫孟楚立刻認清當下形式的間隔,那同樣燃燒着赤色輝光的打神鞭,已然出現在九昭白皙的掌心。
“她就是一個掃把星。
“原本神後都要好起來了,就是為了生下她才會——
“才會什麼?不如神王世子在本殿面前說個清楚。”
九昭慢條斯理重複着孟楚的話,與此同時,有明滅的火光浮繞在她眸底。
她、她什麼都聽見了——
該死,青天白日,她怎麼會有閑心跑到二清天的神王殿來偷聽?!
最後一絲僥幸心理被九昭的言辭打滅。
孟楚一邊無聲大叫,一邊用在危機面前爆發出巨大潛力的腦子思忖起來:
若是承認,按照九昭的脾氣,自己不死也得脫去半層皮。
若是咬死不承認,似乎更有可能争取一線生機。
況且九昭那裡加上朱映才兩人,自己身後有四五個人,事關北境的安危,料想祝晏也不敢胳膊往外拐,胡亂說出事情真相,就算吵到神帝的紫微宮——
是了,是了,吵到神帝的紫微宮更好。
沒關系的。
這些都算不了什麼。
九昭是金仙,自己也是金仙。
真的打鬥起來,他還能被九昭給殺了不成?
孟楚安慰着自己,用眼色示意旁邊的同伴趕緊設法向崇黎王求援,又轉過面孔,硬着頭皮與九昭對視:“臣孟楚見過神姬殿下。隻是未知殿下口中所說是何意思,臣竟一句也聽不懂。”
九昭瞳孔的火光愈盛,步步走上前來。
她難得沒有如同平時那樣,乜着目光撩起袖子做出争吵的姿态。
在走到足夠看清孟楚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的距離時,她輕笑一聲,低頭輕撫打神鞭的握柄:“聽不懂還是聽得懂,本殿都無所謂了。橫豎今天心情不好,總要找個東西出出氣——”
語至尾梢,情勢陡轉,随同她話音一同上揚的,是淩厲而至的鞭風!
孟楚心叫不好,連忙施法抵擋。
九尾狐族生性親近金屬性,皮毛、爪牙、骸骨皆可制作法器,有着強大的防禦之力。
隻見一道扇形的光弧組成屏障,死死阻隔在他與九昭中央,遽然間打神鞭難以寸進。
孟楚的面孔隐在半透明防禦屏障後看不分明,奈何唇角弧度分外刺眼,顯出主人内心得意。
稍等一炷香的時辰。
父王到來,自己就能安然無恙。
不攻擊九昭,僅用防禦屏障破了她的攻擊術,也能即刻叫她顔面掃地。
看吧,高高在上的神姬,居然敗在一個臣子的手下。
這不是廢物點心是什麼?
孟楚幻想着九昭威風全無的場景,加大仙力釋放,還撐着屏障靠近九昭,似笑非笑挑釁。
“神姬殿下,您——”
“何必白費力氣”幾個字未出口,他的瞳孔忽然驚恐瞪大,倒映着九昭鋒利如刀的面孔,以及高高揚起,再度排山倒海襲來的鞭風。
如同燒紅的利刃遇上凝結的油脂,打神鞭順利無比劈開淺金色的防禦屏障,自孟楚錯愕的面孔到掐訣的手指,留下一道蜿蜒的、皮開肉綻的血痕。
“啊!!”
尖叫聲出,疼痛後知後覺加倍翻湧。
孟楚斷在嗓子裡的音調逐漸變為一聲聲連綿不絕的慘叫:
“啊啊啊啊!!九昭你怎麼敢!!!”
“九昭?”
臣下不得直呼君上大名,這是亘古不變的規矩。
九昭玩味喚出自己的名字,赤色火光已然盡數占據她妩媚的眼睛。
她再度出手,不過兩下便劈開孟楚全力撐起的防禦屏障,在他身上留下數道駭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