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來幫我——
“九昭神姬瘋了,她要殺了我——”
孟楚痛得話都說不清楚,此刻也顧不得以上犯下、以多欺少的刻闆規矩。他大聲呼喊退在旁邊不夠資格參與紛争的北境貴族,又在九昭的攻擊裡,随機挑選一人作為自己的肉盾。
他不堪的手段起了作用,那些不想參與但為性命着想的男女們,終于聯起手來抵抗。
九昭仙力隻至金仙,憤怒下的爆發使她輕松擊傷孟楚,可這麼多高階的北境貴族之力疊加起來,她也難免不敵。
被三鞭抽到毀容的孟楚捂着自己滲血的眼睛,過量的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孔,瘋癫狼狽到如同惡鬼,他窺探到九昭逐漸力竭的錯漏,大拇指與中指撚出一縷仙力,便想趁機偷襲。
單挑上升到群架,原本聽勸在旁的朱映立刻護主加入戰局。
他擋在九昭身前,反手擋下孟楚的攻擊,無數赤色的光圈在他掌心懸浮,而後找準各自的目标,将那些幫助孟楚抗衡九昭的貴族子弟們通通撞倒在地,捆綁起來。
“大膽,神姬殿下豈容爾等冒犯!”
他高聲呵斥他們的不臣行徑,不到頃刻九昭的對面隻站着一個苦苦支撐的孟楚。
幫完九昭,朱映也不再說些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廢話,他估算着時間和孟楚所能承受的程度,一指沖破周圍的上神結界,令感應到動靜的仙兵緊急前往紫微宮通知神帝。
滿地落雪間,九昭的長發衣衫無風自舞,她将瘋狂叫嚣着“我乃北境神王世子,不是你常曦殿仆役”的孟楚一鞭抽倒,一下又一下,鞭開他的衣衫、血肉,受損最嚴重處可見森森白骨。
“賤人,賤人,九昭你這個賤人——你打了我,以為自己就能安然無恙嗎?!你且仔細想想,抛開神姬的身份,這偌大三清天有幾人真心服你!!!”
罵到最後,孟楚的半副真身被九昭打了出來,他身為狐族尚未修成九尾,六條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後胡亂搖擺,又随着孟楚氣息的消散,逐漸無力地耷拉在身後,失去仙光蜷縮成灰撲一團。
“殿下,您快将北境世子打回原形了。”
朱映終是具備理智,上前一步低聲提醒。
九昭頭也未回,又一鞭将要揮出,雲上倏忽響起仙官通報聲:“神帝、北神王到——”
……
受傷嚴重的孟楚被兩位醫官一左一右扶起,帶入内殿治療,生死未知。
除開祝晏、九昭和朱映,其他人均受傷不同程度的輕傷,不方便挪動,神帝隻好暫時将北境王邸的正殿當做公堂。
他在主位坐定,目光逡巡過九昭的身軀,确定九昭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用柔和不失威嚴的語調詢問道:“昭兒,這是怎麼回事?”
事實證明,孟楚設想的,九昭将從他那裡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告訴神帝,然後苦于沒有提前準備證據,兩方誰也不承認,互相辯駁争論的場面根本不存在。
九昭負手立在殿中,聞聽神帝的垂詢,隻是仰起面孔來,昂然道:“回父神的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兒臣看孟楚不順眼,将他打了一頓。”
如此傲慢的言語一出,神帝和被恩準坐在側下方的北神王還沒給出反應,那些跟着北神王崇黎一同到來的北境屬臣紛紛露出錯愕的神情。
笑話!
孟楚是誰,是北境未來的神王,不是寂寂無名的散仙小卒。
九昭未成為神帝就如此暴戾無道,難保三清天的未來不毀在她手裡!
群情激奮,有年輕氣盛的屬臣不禁對九昭目露憤懑。
神帝卻仍然心平氣和:“看不順眼發生争執,總有原因,你且告訴本座,原因是什麼?”
“沒有原因。”
九昭繃緊下颌,硬邦邦頂出一句。
見她對待自己的父親都如此不恭順,更多的北境屬臣側目以對,竊竊私語聲随即傳來。
“這也……”
“太跋扈了!”
“就算貴為神姬,也不能蠻不講理——”
外人不清楚九昭打人的原因,朱映卻十分清楚。
他深吸一口氣,頂着重重壓力試圖把真相公之于衆,落在腳邊的衣擺反被九昭踩住。
九昭不曾對他使用心音,抗拒的姿态卻分明無疑。
蘭祁悔婚、神後早逝,皆是她心中畢生無法忘卻的痛楚,如今當着衆人的面,重述孟楚的惡言,自揭傷疤,就算能夠赢得神帝不怪罪的理由,博取不知者的理解和同情——
那又有什麼用。
神姬九昭生性高傲,臣子們的憐憫于她而言不過是另一種層面的侮辱。
朱映不用轉頭,也能感應到周圍異樣的目光,仿佛九昭從來便是這座高貴門庭裡的異類。
他的心忽而控制不住地收縮起來,一種酸澀而憐惜的陌生情緒噴湧而出。
他最終選擇尊重九昭的意願,俯下頭顱,做她身後安靜的影子。
九昭拒絕交代來龍去脈,而她的侍官也是住嘴絕口不言。
此等情勢之下,失去了孟楚這根主心骨的北境衆人,猜測定是九昭礙于顔面,不願就神後和蘭祁的話題于他們在禦前争辯,于是氣焰登時嚣張起來,你一言我一語道:
“帝座明鑒,我家世子平素便是個真性情的人,言語也格外不拘小節。他并無真正冒犯九昭殿下的意思,隻是就仙階考試的最終魁首發表了一些猜測。”
“許是世子猜測的人選不符合神姬殿下之意,惹得神姬殿下不滿,才會引起沖突……”
“可憐我家世子一心尊重神姬殿下,單方面任由神姬殿下發洩,最後竟被打成這副樣子。”
“求求帝座為世子,為臣等做主啊——”
對方衆人颠倒黑白的功夫令人咋舌,朱映氣得忍不住握緊拳頭。
他望着九昭倔強挺直的肩膀,隻覺這一秒的她如同被洶湧潮水席卷的孤島。
窺見九昭這方怒而不言的姿态,北境告狀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就在孟楚将被徹底洗白,而九昭要淪為十惡不赦罪人之際,那站在最後方,始終不發一言的祝晏大步邁了出來,站到神帝面前:“帝座,事情真相并非如此,臣有言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