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本來就很煩。
看到清神茶,更是煩上加煩。
隻因為其中牽扯着一段往事。
年少時的她比現在還要調皮搗蛋,可神姬的身份擺在那,哪怕是神帝派去教引她的女官丹曛也不好随意斥責懲罰。經年累月的頭痛裡,丹曛想了個辦法,就是罰九昭喝清神茶。
清神茶性涼,有定心穩性之效,對于身懷鳳凰真血,五感常年火熱的九昭大有裨益。
然而清神茶無比苦澀,喝一口就能讓九昭三天三夜沒有食欲。
這等折磨比實質性的斥責更具效果。
九昭苦不堪言。
喝了一次又一次,她逐漸把壞主意打到蘭祁身上。
後來每每被丹曛姑姑懲戒,她便撒嬌耍癡、威逼利誘,強迫蘭祁替自己喝。
……
有了心魔幻境的開頭,九昭這才發現生活處處都有蘭祁的影子。
這點認知,叫九昭越發唾棄自己的不争氣。
她隻想回去寝殿躺下,睡着了總能将有關蘭祁的記憶悉數抽離。
“這茶苦得要命,本殿才不要喝。”
一把推開遞到眼前的食盒,九昭語調悻悻,“而且你哪隻眼睛看到本殿心情不平靜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
扶胥擡手,指腹蹭過她的眼尾,詢問,“可要臣幫殿下尋面鏡子?”
青年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叫九昭表情放空。
很快,她的臉皮又為着言語裡的直白暗示發起熱來。
噔噔噔!
顧不上關門,她跑到寝殿的梳妝鏡前,端詳起自己的狀态。
鏡中人眼睑微紅,明眸黯淡,滿頭滿臉都寫着心事重重。
九昭十分尴尬。
這下,臉皮不止是熱,連帶眼眶的紅意都蔓延到了顴骨兩頰。
她思索着直接把扶胥關在門外,明天起床當做無事發生的可能性。
最後又噔噔噔跑了回去,決定死鴨子嘴硬:“那是因為回來的路上經過花園,花粉不小心飄進了本殿的眼睛才會這樣,你别沒有證據在那裡胡說八道!”
如此語調急躁,語速飛快,怎麼都不像是已經平心靜氣的樣子。
扶胥淡定提了提食盒:“喝了吧。”
“本殿說不喝就不喝!”
“茶裡面兌了殿下喜歡的牛乳和百花蜜,臣已經事先嘗過了,不苦。”
“本——”
話剛吐出一個字,轉瞬吞沒在喉嚨裡。
九昭略感訝異,扶胥竟然會知道自己喜歡的東西。
“殿下要試試嗎?”
青年又放低話音,使用同她商量的請求語式。
九昭的性格,從來吃軟不吃硬。
如果别人強硬到底,她會叫他知曉什麼叫做神姬威嚴不可冒犯。
可若對方放低姿态,特别是一向冷情的突然更改态度,她又會陡然多出幾分無所适從。
她轉了轉眼珠,看着扶胥睫羽半斂,以表退讓的神色,手指勾着衣帶忸怩片刻,才輕哼一聲,把食盒接了過來:“本殿愛喝牛乳百花蜜的事,是朱映告訴你的?”
這個時候,扶胥又不說話了。
任務完成,他變回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模樣。
九昭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忍不住低聲:“……真不可愛,長着嘴隻會說教和氣人。”
她看似自言自語的嘀咕正好傳入扶胥耳内,他并不對這句評價提出異議,行禮就要離開。
“不許走。”
九昭顯然沒那麼好糊弄。
她出聲将他攔下,三步并作兩步轉到他面前來,“你得等本殿喝完茶,再将食盒拿出去——這清神茶香氣重得很,本殿不喜歡留氣味重的食物在寝殿過夜。”
“這點小事,殿下吩咐女婢即可。”
扶胥側身繞開九昭,朝暫居之處走去。
九昭再次牛皮糖似地纏了上來,理直氣壯仰着臉:“你是本殿王夫,本殿還使喚不得你?”
扶胥腳步一停。
趁着扶胥出神的間隙,九昭趕忙抓住他的衣袖,将人給拉了回去。
月朗星盛,夜景靜谧,她幹脆尋着寝殿正對的台階坐下,又左右搖晃扶胥袖口示意一起。
“殿下,這不合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