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許久,千鈴的體溫終于降下來,穩定在38°左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她睡得昏昏沉沉,嘴唇幹燥起皮。細心的宮山婆婆端來一杯水,沾濕棉簽濕潤嘴唇。
千鈴緊閉雙眼,眉頭不展,嘴裡不停念叨什麼。
宮山婆婆擔憂地看着她,做噩夢了嗎?
她俯下身,想要聽一下千鈴到底在說什麼。剛一湊近,千鈴忽然抓住婆婆的手。
宮山婆婆低頭看了一眼,再擡頭時,訝然發現千鈴睜開雙眼了。
她驚喜地湊上前,問:“小小姐,怎麼樣,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千鈴半睜着眼睛,臉上還殘留高溫帶來的紅暈,碎發黏在額頭上。她半醒不醒,虛弱地問了一句話。
聲音太小,宮山婆婆沒聽清,傾身過去:“什麼?再說一遍。”
千鈴又重複了一邊,宮山婆婆這才聽清,她在問:“小林醫生的女兒呢?”
宮山婆婆停頓了一下,聲音如常地說:“我派人去的時候,那兒的醫生說孩子今天沒挺過去,他已經通知家屬了。”
千鈴的腦子昏昏沉沉,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她問完這幾句話就已經耗費光所有心神,又緩緩合上眼睛。
宮山婆婆見她這樣平靜就放下心了,正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婆婆,我有時候覺得......我的痛苦都是一種奢侈。”
宮山歎了一口氣,輕聲誦讀:“我們若認自己的罪,神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淨我們一切的不義.....”
聖經的誦讀聲就像安眠曲,千鈴又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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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持續了兩三天,等台風散去,虎杖悠仁一行人就回到海月山莊,準備去探千鈴的口風。
但他們并沒有看到千鈴小姐的身影,宮山婆婆憂愁地說:“可能是昨天在遊樂園淋雨吹風的原因,她一回來就開始發燒,現在還在睡呢。”
釘崎野薔薇頓時有些愧疚,她在遊樂園玩得太開心,一時間居然忘了千鈴小姐經不起這些折騰。
咒術師體質強悍遠超正常人,他們就是不鏽鋼鐵盆,用力砸到地上還能反彈跳起給人一記脆響;而千鈴無異于紙糊的小碗,任何一絲風雨對她來說都是重拳出擊。
他們開開心心在前面奔跑,回頭一看,就發現千鈴小姐已經躺床上了。
“我們可以去看一下千鈴小姐嗎?”
“當然可以,說不定小姐現在醒了呢。”
宮山婆婆領着他們上樓,打開房門,小客廳和平時沒兩樣。直到他們進屋卧室,一眼就發現床頭附近多了一台監護儀,一個醫護人員站在床前記錄着什麼。
宮山婆婆上前詢問千鈴小姐的情況,他們就在一旁默默看着昏睡的千鈴。
雖然之前千鈴小姐發過燒,嗜睡是常态,但昏睡兩三天的情況他們是第一次見。
她就靜靜地躺在被窩裡,淩亂的發絲半遮住眉眼,呼吸清淺得幾乎沒有。
千鈴一直沒醒,他們也不好再打擾,隻能安安靜靜地下樓去用餐。
與往日鬧騰的氣氛不同,海月山莊一整天都籠罩在沉默中,他們就連上床睡覺的時間都體現而來。
或許是打破生物鐘的原因,睡眠質量良好的伏黑惠半夜醒了,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披上外套走出房門。
别墅樓頂是半敞的玻璃房花園,主宅的位置本就位于山莊最高處,樓頂的花園可以達到一覽衆山小的俯瞰效果。
最矚目的當屬這座山西側的花海。天色黑漆漆的,伏黑惠原本以為會什麼也看不清。
但是設計師構思精巧,在一望無際的花叢中放置了數盞園藝燈,遠遠望去就像是落在海裡的星星。某一處地方的園藝燈排列更加緊密,如果不是登上高處,身處其中難以發現。
等當他準備仔細看的時候,忽然發現山莊大門進來一輛車。
伏黑惠覺得奇怪,走上前幾步,趴在欄杆上。
現在是半夜,怎麼還有人過來?
車上走下來一個人,穿着黑西裝,臉龐恰好被濃郁的綠植擋住。主宅出來一個人,咒術師優越的目力和記憶力讓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千鈴小姐的哥哥——海月豐源。
豐源還沒走到門口,黑西裝趕緊迎上前,綠植後面露出一張伏黑惠曾經見過的臉。
伏黑惠驚訝地睜大眼睛,上半身稍微往前探,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是三武制藥的社長。
那個為了進入拍賣會,不惜買通千鈴小姐身邊人,找她幫忙勸服海月豐源給拍賣會資格的佐藤社長。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入主宅旁邊的一幢小别墅,伏黑惠全程盯着他們的行迹,直至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放開欄杆。
他們是談藤苑山莊的事情嗎?
伏黑惠若有所思,看來千鈴小姐在她哥哥心裡的分量确實不小,居然真如佐藤社長說的那樣成功了。
夜風吹過,額前頭發微微拂動,他從思緒中清醒來,準備回去睡覺。
然而剛轉過頭,伏黑惠就吓了一跳,眼睛猛地瞪大。
千鈴小姐坐在輪椅上,穿着一襲白色的睡裙,裹着絨毛毯子,黑發垂落在肩膀上。她病容憔悴,面無表情的,乍一看像女鬼。
大腦終于反應過來是熟人,伏黑惠松了一口氣,同時有些驚訝,千鈴小姐不是重病昏睡嗎,怎麼大半夜不睡覺,有精力上來這裡?
他剛要打招呼,千鈴先說話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伏黑惠如實回答:“睡不着就上來逛逛。”
“逛這麼久......”千鈴的聲音很冷淡,下一句話如同亮出匕首,忽然問到。
“是看到了什麼嗎?”
伏黑惠本來想說自己剛剛看到的畫面,但看着千鈴的眼神,嘴邊的話忽然就咽了下去。
他心裡覺得不對勁,但面上仍然保持平靜,說:“沒什麼,就是看看西邊的大花園而已。”
“哦,”千鈴不知道信沒信,語氣沒有任何波瀾:“晚上最好老實睡覺。”
伏黑惠以為她會說出什麼威脅警告的話,結果千鈴來了一一句:“不然長不高。”
伏黑惠:“......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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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伏黑惠吃早餐的時候心不在焉,接連兩次勺子落空後,引來了虎杖悠仁的視線:“伏黑,你怎麼了?”
伏黑惠環視周圍,宮山婆婆不在這兒,周圍也沒有傭人。他這才微微斜過身子,兩名同伴見狀也默契地湊過去,聽他說:“我昨天去樓頂花園了。”
他把昨天的經曆都說了一遍,雖然千鈴的反應并不大,但他細微地察覺出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虎杖悠仁也有些驚訝:“千鈴小姐不是病得起不來床嗎,怎麼會半夜上天台吹冷風?”
緊接着又震驚:“怎麼你又撞到現場了?”
上次海洋館也是這樣,他本以為釘崎野薔薇會跟着一起吐槽,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釘崎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見釘崎正在沉思,她問:
“那個小洋房是不是紅白色的,附近還有一架秋千?”
“對。”
釘崎野薔薇也開始回憶了:“我的房間窗戶正好對着山莊正中央,之前我半夜睡不着的時候就能看見那幢小洋房亮着燈。”
周圍黑漆漆,燈火通明的小洋房格外顯眼。
“好幾次我都能看到千鈴小姐進出那幢洋房,出來不久後,就會有一群穿西裝的陌生人從裡面走出來,然後離開山莊。”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她還覺得驚訝,千鈴小姐身體這麼差怎麼不好好睡覺,大晚上跑出來。
三人面面相觑,腦海裡冒出同一個問題。
他們去小洋房做什麼,那個小洋房裡有什麼?
虎杖悠仁直接說:“那我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