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這些畫面,仇恨□□便燃燒三分,時時刻刻提醒他,不可忘記家族的使命,不可安于現狀貪圖享樂。
他受這些苦,被死人托舉至此,不能停于此處。
他猶記帶魏甯來到這暗室的那天夜裡,她臉上驚懼恐極的神情,真是有趣至極。
她目睹自己犯下的惡,竟然也會害怕?
他在她面前僞裝這麼多年,外人面前扮母子,暗中假意與她情投意合以求生路,魏甯妒心極強,靡亂無倫理,和他說過話的丫鬟,都要殘殺。
她為了與他交合,竟然還暗下情毒,但從小嘗百草試百藥的他,怎會看不出?
于是他假意中毒,她逼他喝下交杯酒,卻不知她的那杯裡被他反下情毒。
待她毒發時,他将地庫中的癡傻男人寵丢入她的房中。
那夜,他一襲纁裳紅衣仿佛染了血,在院中靜靜聽了一夜欲望啼鳴,雙眸中是冰窟般的冷恨,還有報應顯現的快意。
她怎麼會害怕?
怕的是犯下滔天深孽死後下煉獄嗎?
怕的是自以為一直百依百順情深似海的愛人,實際對她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她剝皮抽筋,怕的是以為彼此之間的兩心相許柔情蜜意,實則是自我麻痹的毒幻泡沫。
看見她眼中的顫栗絕望恐懼,他太享受了,享受到仿佛愛上那一刻的她。
連懷瑾将自己從思緒中抽離,取出袖中錦囊。
三種粉末融合,欲水變色,色如血漿,聞着也有腥甜之氣。
看着手心的血紅,他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天色昏黑,江搖光端着漆盤來到院中,發現書房中空無一人,正堂門微敞,她在門外喊了兩聲,無人應答。
難道睡了?這才幾點。
她猶豫片刻,走入房中。
房内檀香隐隐,整潔幹淨,隻是有點黑,她勉強借着傍晚的天光找到正堂的長桌,将漆盤放置桌上。
放下藥,走不走呢……
若是連懷瑾回來藥已經涼了怎麼辦?或者看她沒等到他喝藥就擅自離開,借故發難怎麼辦?
而且關于今天韓慕戈和阿珑的事情,她還想向他确認一下。
如果真的是他幫忙,那她就不計前嫌,好好感謝一下他。
她在正堂中轉了一圈,黑漆漆的,找不到燭台,想起連懷瑾的開燈方式,便到處在牆面敲敲叩叩。
敲了一圈無果。
……
她感覺自己現在好像個傻子。
算了,就這樣黑着等吧,說不定還可以吓他一跳。
她在正堂中的長絨軟毯上盤坐,過了片刻困意來襲,便又站起來打拳。
畢竟在這個世界,武功就是她的立身之本,不可因日子安逸了就丢棄本錢。
她回想上個存檔中在追魂教學到的招式,擺出了架勢。
青龍爪,出手一瞬走勢千變萬化,落點難測,在竟武會中她最喜歡使出這招,就連敏捷度拉滿的錢山都在這青龍爪上吃了許多虧。
江搖光提腳,擡手,瞬間在空中出擊,一掌破風,在變幻回勾之時,突然被一隻手抓住反拉。
她沒想到這一掌會突然被接住,一瞬間重心不穩,向前撲去,她反身一扭,反勾那隻手腕于腰後,側身一頂,想要将那人背摔在地。
不料那人預判了一般,借勢禁锢她的腰,膝蓋前抵,将她步步逼退于牆面,同時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脖頸,但沒用力。
?
“你是誰?”
江搖光沒想認真打,若動真格,也可以脫身,主要是這人實在出其不意,才讓她吃了暗虧。
男子冰涼磁性的聲音響起:“你在我的房中,問我是誰?”
江搖光瞬間瞪大眼睛,語氣有些尴尬:“連公子……”
連懷瑾卡在她脖頸的手放下,但另一隻禁锢在她腰間的手沒有松開。
他冷冷質問:“你在我房中做何?”
黑暗中江搖光無辜眨眨眼:“等你回來喝藥啊。”
“……”
連懷瑾沉默片刻,松開了她。
他輕叩她身後牆面,屋内一瞬間燈火通明。
江搖光轉過身去找他剛才叩牆的地方,伸手亂敲,她剛剛也到處敲了一遍,硬是沒蒙對。
突然她的手被一隻大手抓住,在她左邊齊肩的高度,字畫落名的位置敲了敲。
屋内瞬間漆黑一片。
江搖光微驚,在那個位置再敲了敲。
屋内光明洞徹。
身後人松開了她的手,走向長桌。
她驚喜轉過頭:“好酷!居然這麼靈敏!”
連懷瑾走到桌後盤腿坐下,擡眼看着興奮的女子,逐漸從暗室中的情緒恢複過來。
江搖光隻見他眉宇間閃過一瞬陰郁,又消失不見,變為平和淡漠。
她走到桌前,與他面對面盤腿坐下,撐着腦袋看着盤中藥:“可能已經涼了,要不我去熱熱?”
連懷瑾:“不用,倒了吧。”
江搖光皺眉:“可是你不喝藥怎麼好起來?”
連懷瑾擡眸看着她:“喝了它也不會好。”
這是他從七歲逃亡開始就落下的病根,除了身體上的虛弱,還有長期精神緊繃造成的頭痛暈眩,身體上的病好治,精神上的問題不是簡單喝藥就能控制的。
江搖光一臉懷疑地盯着他,盯了半響,狐疑開口:“你不會是不想喝藥,又找的借口吧?”
她立馬捂嘴:“這次我不會幫你喝了!休想坑我!”
連懷瑾看着她,視線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又是一陣頭痛襲來,他揉捏眉心,無力撐着頭,呼吸有些急促。
江搖光見狀有些失措:“你怎麼了?不舒服?頭痛?”
“要不要我找何管家過來?”
“……”
“别吵。”
江搖光“哦”了一聲,目光小心地觀察他。
隻見面前人撐着頭,煎熬了一會,撲倒砸在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