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面具下的人不動聲色,她真的很想抓着他的肩膀猛地搖晃,問他究竟哪根筋不對了又在生長不穩定因素。
“江姑娘,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好人,你跟在我身邊注定會腥風血雨。”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暗示她,他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幹淨溫潤,從她不以為然的态度來看,不知是她遲鈍到察覺不了他的一些異樣,還是她察覺到了卻在裝傻。
如果是前者,他現在就可以讓她離開他,走得越遠越好,從此再也不要産生任何牽扯。
如果是後者……
他倒要看看,她能接受他到什麼程度。
兩人眼神對峙着,片刻後,他取下了面具,露出精緻陰郁的五官,有了眼神的加持,身上的肅殺之氣更重了。
江搖光微醺地看着他,有些晃神。
連懷瑾勾起了她的下巴,讓她隻能看着自己,湊近低聲道:“你不是問我為何會中情毒麼?”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雙眸中氤氲着戲谑的自嘲。
“你現在就告訴你。”
話音一落,暗室瞬間明亮,石壁上挂滿了鮮血淋漓的畫面,她的視線緩緩掃過那些挂畫。
有割開皮膚往真皮層下灌各類爬蟲的……
有火針密密麻麻刺在瞳孔的……
有脊柱骨上刻字的……
還有沿着臉部外沿劃開試圖扒下臉皮的……
這些畫面刺目血腥,色彩運用鮮豔誇張大膽前衛……不像是古代人的作畫風格,更像是某種另類現代藝術作品,詭谲怪誕透出一種荒謬的美感。
她不自禁屏住呼吸,渾身僵硬,邁出一步又腿軟地摔在地面,臉上有溫潤之感,落在石地闆上開出黑色花朵,才發現自己竟然落淚了。
不能說是驚吓落淚,而是某種震撼在心中強烈激蕩後溢出的情緒。
她撐在地面大口喘氣,卻愈發感覺窒息。
視線内出現一角月白衣擺,一隻手把她拉了起來。
“江姑娘武功超群,竟會被這些畫吓哭?”
江搖光看過那些畫面,再看着他的臉,竟也瞧出幾分怪誕詭奇。
“……”
他站在她面前定定地瞧了她一陣,觀察她的反應。
結果是沒有反應。
半響後他似乎輕笑一聲,拉着她來到了頂光的油燈下,緩緩轉身背對着她。
江搖光有些詫異,不明白他此舉何意。
隻見他背對她,身姿挺拔,雙手似乎在腰間有所動作,她盯着他模糊的東西,想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解開了腰間袍帶,将外袍脫了下來,露出裡面的中衣。
她瞬間瞪大眼,死死盯着他的舉動。
隻見他擡手到脖頸處,将上身的中衣也脫了下來,露出精瘦的後背,在明晃晃的燈下宛如希臘雕塑。
江搖光驚詫萬分,張大了嘴,被他的行為弄得一頭霧水。
這是幹嘛啊???
怎麼說脫就脫?
不能仗着身材好,就亂來吧?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端倪。
他的脊骨順着向下,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雖然已不太明顯,但在光下也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痕迹,皮肉之間有明顯的縫合感,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撫上了那道長疤。
連懷瑾感受到冰冷指尖在背脊的觸碰,悶哼一聲後強忍了不适感。
江搖光感受着指腹傳來的觸感,這道傷疤以前一定很深,很猙獰。
擡眸一看,他頭頂的挂畫,正是那副脊柱刻字圖。
她有些不敢将眼前的場景與畫面對應……但她心裡已經有了某種最糟糕的猜測。
她顧不上什麼男女授受親不親了,在他身上四處撫摸,尋找更多的疤痕,果不其然,胸前,後腰,肩側,手腕,都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迹,這些疤痕的顔色已經和膚色融為一體,如果不用手去摸,很難發現得了。
這些疤痕難道是皮下埋蟲?
她強行吞咽了一下,讓自己保持平靜,将他拉轉過身來面對她。
連懷瑾垂眸靜靜注視着她,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任由面前女子将自己觀察、端詳。
不知怎麼的,這種被人探索挖掘的感覺,讓他有些愉悅。
江搖光擡頭看了他一眼,雕琢般的五官在頂光下映出完美的輪廓陰影,她伸手攀上他的脖頸,将他的頭微微往後掰,露出下颌。
她的雙手捧着他的臉,拇指順着耳後摸到下巴,一條與颌面邊緣弧度完美契合的疤痕在指腹浮現。
這又是什麼?
扒下臉皮麼?
一瞬間,她内心深處的恐懼油然而生,從骨髓中蔓延至汗毛都止不住地顫栗。
他受過慘絕人寰的酷刑。
外面大雨傾盆,電閃雷鳴,仿佛撕扯着黑暗天景,暗室中卻又是另一番狂風驟雨在兩人的心流中掀起序幕。
江搖光想要收回撫上他臉龐的雙手,卻被他抓住手腕。
他的聲音平和淡漠,如同秋風一般拂過她的耳畔。
“我說我的故事,你會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