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搖光瞥了連懷瑾一眼,垂着眼眸乖巧點頭。
醫卒離開後,她又出去端了一碗藥進來,進來後看到他已經躺回了床上,倚靠在床架上,閉目養神中。
“喝藥了。”
她坐在床邊,端着藥碗,邊吹邊說道。
連懷瑾眼眸眯開一條縫隙,看到床邊人正在吹藥,又閉上了雙眸,默不作聲。
江搖光看他這個死樣子,翻了個白眼。
“别裝了,我知道你醒着。”
“……”
都多大了,還怕喝藥……
江搖光啧了一聲,調整情緒,擠出一個笑容,語氣溫和中帶着幾分哄誘:“你乖乖喝藥,喝完藥才能快點好起來。”
“……”
見他依然沒反應,她歎了一口氣,無語撇撇嘴。
這家夥到底要怎樣啊?每次喝個藥都磨磨唧唧……
她放下藥碗,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連懷瑾睜開了眼,看見她的背影消失在帳外。
她不耐煩了麼……
過了一會,她拿着一個蘋果走了進來,看到他睜開了眼正盯着自己,立馬調整了表情,露出笑容。
她端起藥遞給他:“我從襄安那裡偷了個蘋果,喝了藥吃蘋果,沒那麼苦。”
連懷瑾端着藥盯着她,依然沒有動作。
江搖光耐着性子,挑眉:“怎麼了?不放心這藥?又要我幫你嘗?”
連懷瑾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藥碗被她奪過去喝了一口,隻見她皺着眉抿着嘴角:“這藥……沒你以前的藥苦,快喝了吧。”
看着她擰在一起的五官,他嘴角微微勾了勾,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苦勁一下子直沖天靈蓋,他咳了兩下,眉頭微蹙,江搖光見狀,把蘋果掰成兩半,遞給他一半。
“快快快,現在咬一口。”
說完她自己也咬了一口,眉頭舒展開來。
連懷瑾猶豫了一下,接過了蘋果。
他剛剛其實想說,喝了藥不可立刻吃水果,會影響藥效。
看着她兩頰鼓鼓,嘴唇潤澤,蘋果被她一口一口咬下,舌尖舔過嘴角的模樣,他怔愣片刻,喉結微微滾動一下,默默收回視線,咬了一口蘋果。
“這蘋果甜吧?”
她見他咬了一口,歪着腦袋笑着問道,目光清澈如水。
他的視線緩緩拂過她的臉,落在她的嘴唇,又移開到别處,點了點頭:
“嗯。”
比起蘋果,他更想嘗嘗……她嘴唇的味道。
午後,連懷瑾剛能下床走動,就去和楊信、季秋玉商議軍事。
随後,一行軍隊再次進入東嶺灘,搜尋屍體。
果不其然,沒有找到尤楚宸身邊那位副官葉愆的屍身,還發現尤楚宸身上的令牌不見了。
連懷瑾猜測,大概率是尤楚宸讓葉愆回去通風報信了。
雖然當時是風沙亂舞的黑天,天照邊防軍沒有太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要将攔截應國騎兵的這樁事扣在巴哈爾頭上,就容不得一點沙子壞了這一盤棋。
“必須立刻派人動身,攔住葉愆。”
連懷瑾對季秋玉提議,季秋玉瞬間采納,下令派一百名天演軍禦馬追蹤葉愆。
葉愆出逃得急,當時那種情況下能順利逃走,肯定沒有騎馬,身上也大概率沒有帶足糧食。
隻要派出的士兵快馬加鞭,應該在三日内就能追上。
三人走出軍帳,看到了紅着眼眶的執戟郎王延風。
王延風杵着拐,手裡拿着一封信,對三人行虛禮,轉頭盯着楊信,聲音有些顫抖:“都護……劉兄的屍身,我們能帶回去嗎……”
楊信聽到他的話後,呼吸一滞,喉頭哽了哽,神色凝重:“天照路遠……隻怕是難。”
王延風捏緊拳頭,沉默半響,歎了口氣,把手中信拿起來:“都護……這是今早,劉兄家裡傳來的家書。”
劉勁松家裡世代為農,出了他這麼一個武将,是家族的榮光和臉面,他年僅三十,有一妻一女,此次出征前,妻子又有了身孕,他為了能多賺幾石錢,咬咬牙出了征。
沒曾想,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
“我會向天子禀報此事,為劉執戟家中讨一個追叙,天子對前線戰死的将士一向寬厚,定不會讓劉家陷于困苦中。”
季秋玉蹙着眉緩緩道。
連懷瑾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王延風哀歎一聲,微微颔首鞠躬,拿着那封書信,杵着拐晃晃悠悠離開。
夜裡,所有死去的士兵都被堆在一起,積成了一座小山。
一把火,燒紅了黑天。
所有人注視着熊熊烈火,神情肅穆。
江搖光見王延風眼中晶瑩閃爍,手裡還捏着劉勁松的令牌。
她鼻子有些發酸,背過身去,眼睛有些濕潤。
人生無常,有些人隻有一面之緣,有些人能說說笑笑,結幾分薄緣,随後各自匆匆奔走,死的死,散的散。
這明明隻是個遊戲,為什麼讓她難受得如此真實。
韓慕戈見她背過身去,有些想要寬慰兩句,伸出的手還沒落在她的肩上,就被另一隻手攔截在先。
擡眼一看,連懷瑾攬住了江搖光的肩膀,冷漠地掃了他一眼,随後側頭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拉着她走了。
韓慕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