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扛着一摞新資料殺回來的時候,愣了下,繞床一周火冒三丈,掄起頭發絲就要去痛毆王八蛋徐祉安。
「宋汝瓷。」
系統拉住宋汝瓷被綁住的右手,用力晃了晃:「他是不是瘋了,他怎麼敢綁你,他對你幹什麼了?!」
宋汝瓷靠在枕頭上,望着窗外,目光很空茫,被系統晃得漸漸回神。
「沒事。」宋汝瓷在心裡回答它,摸了摸暴跳如雷的系統,「你誤會了,我在輸液,這是防止亂動回血的。」
系統:「。」
對不起。
系統拉出監控,發現徐祉安不在,是因為他和宋汝瓷的談話最後不太愉快——徐祉安的臉色非常難看。
難看到幾乎仿佛是要殺人。
徐祉安把宋汝瓷按在枕頭上,死死攥着瘦削手腕,低着頭,視線陰郁瘋狂到極點……看起來簡直像是想要把宋汝瓷吞下去。
或者剖開胸膛,把宋汝瓷放進去再縫合什麼的,随便,總之把人困住,困住,哪怕拿血肉飼喂供養。
但最終,徐祉安還是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
徐祉安擔心繼續下去,自己情緒失控,會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所以徐祉安去樓下冷靜了。
系統:「……」
系統灰溜溜放下宋汝瓷的右手,緊急導入一組數據,修正被拽歪的針頭,消去淤青。
「宋汝瓷,這樣是不是好一點。」系統貼貼他,「還很疼嗎?」
宋汝瓷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淺色眼瞳裡透出微微疑惑,想了一會兒,輕輕搖頭。
宋汝瓷輕聲說:“對不起。”
他是來幫朋友來這裡代班的,作為炮灰配角走劇情,不應該影響主角,更不要說一切失控到這個地步。
他搞砸了朋友的工作。
「不怪你啊!」系統急得團團轉,它正要告訴宋汝瓷這件事,它之所以被緊急召回,就是處理這個BUG,「我們選錯主角了,穆鶴不配當主角,宋汝瓷,振作起來,你還有很重要的工作……你身體還撐得住嗎?」
淺色的眼睛輕輕眨了下,系統覺得不妙,探入數據仔細檢查,愣了好半天。
……宋汝瓷聽不到了。
系統這次回去,特地查過。
宋汝瓷是活人宿主,不是亡靈。
也就是說,宋汝瓷在現實裡得幾乎一直昏迷,才有大把的空閑時間來做任務。
現在這種數據侵入,似乎變得越來越嚴重,這具身體也在損毀。
「宋汝瓷,有辦法的……有辦法,你相信我。」
系統握緊他的手指頭:「我們局裡什麼病都能治,攢了足夠的能量,再讓你朋友幫幫忙,就可以治好你。」
「你在小世界裡好好治病,呸,做任務,我是說做任務,順便好好治病。」系統極力鼓勵他,「這樣等你回到現實世界,不就立刻能适應健康的身體了嗎?」
宋汝瓷實在很好脾氣、很好哄。
他這樣一個人靜靜想了一會兒,輕輕捧起系統,認真地柔聲道謝:“謝謝你。”
小黑影子有點發紅,系統挺開心,告訴他:「至于主角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故事要有配得上故事的主角,如果因為主角是主角,就無條件偏袒、寬容,縱容他為惡害人,那就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系統說:「宋汝瓷,我們還剩二十幾天,你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讓那幾個人稍微改邪歸正。」
前主角對這三個人的評價,其實八九不離十。
徐祉安是個瘋子,是變态控制狂,盛鋒偏執扭曲,而祝燃正在關鍵節點,如果不給予足夠妥當和有力的引導,後面也會自我堕落,嗑藥,打架,飙車。
如果他們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改正……哪怕隻是稍微改了很少的一點。
那麼最後這二十幾天,宋汝瓷在這個世界,也就留下了一點痕迹。
「痕迹」
痕迹是存在的證明。
有了痕迹的引導,就會有相應的能量被注入宋汝瓷的能量池。
「好了,說點輕松的。」
系統揮舞相當難搶的門票:「宋汝瓷,你想不想去泡大澡?可豪華了,還有水果,海鮮自助餐,能玩一天一夜。」
「是你朋友臨走前留給你的,VIP門票,特别難搶。你的朋友叫什麼,這個名字顯示不出,方框嗎?」
宋汝瓷是真的沒聽過這個。
淺色的眼睛微微睜圓了,還不等細問,已經被系統興沖沖拉住:「好了,好了,反正門票在這了,隻有意識能去,隻有一天假期,我們抓緊時間,你閉上眼睛……」
/
徐祉安坐在沙發裡。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不記得自己的反應——他腦子裡似乎有根弦崩斷,很瘋狂,急切焦灼。
他摘了客廳裡那幅據說叫《奧菲利亞》的破畫,砸爛畫框,又用碎玻璃把畫布也劃破,撕碎。
仿佛這樣就能搗毀某個陰影、回避某種不祥的結局。
他神經質地重複這個動作,重複,不管血迹滴落,兩隻手血迹斑斑。
直到他聽見了門鈴聲。
很煩人的門鈴聲,又急又吵,按個不停,徐祉安皺緊眉,煩躁不堪,走過去一把将門拉開。
是祝燃。
祝燃站在門外,換了身衣服,洗了個澡,看得出已經盡力把自己洗刷幹淨,但還是很狼狽,臉上身上青紫遍布,瘸着條腿。
看見徐祉安身上的混亂血迹,祝燃的瞳孔狠狠縮了下,用力把人扒開沖進客廳。
客廳裡燒着一堆無法辨認的破爛。
木質畫框燒毀了,已經變成灰,玻璃無法融化,還鋒利,畫布變成一團漆黑攣縮、面目全非的焦油狀物體。
祝燃愣住。
“在樓上。”徐祉安知道他是沖着誰來的,緊皺着眉,關上門走過來,“我想明天帶他去配助聽器,你也一起去。”
哪怕他不願意承認……宋汝瓷可能更願意看見祝燃。
祝燃愣了一會兒,點了下頭。
祝燃身上有很濃的醫院消毒水味。
徐祉安的聲音有些嘲諷:“去看盛鋒了?”
就算憤而決裂,緊接着就出了這麼大的事,穆鶴重傷、盛鋒還在ICU裡昏迷,以祝燃的脾氣,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真就和盛鋒一斷兩清。
不去醫院才奇怪。
祝燃沒心情和他吵,一瘸一拐走過去,坐進沙發。
“他們說穆鶴傷了頸椎,神經完全斷裂,癱瘓是闆上釘釘了。”祝燃低聲說,“盛鋒還在搶救,穆鶴刺傷了他,禮物的刀……”
——生日禮物,盛鋒送了穆鶴一把開了刃的折疊刀,用來防身。
看見盛鋒朝自己走過來,穆鶴慌亂中拔了刀,刀很鋒利,刺破胸腔紮穿了肺。
要是沒這一刀,盛鋒其實還是會下意識保護穆鶴。
但盛鋒大量失血失去意識,栽倒在穆鶴身上,穆鶴失去平衡仰摔墜樓,好巧不巧,脖子毫無防備砸在花壇邊緣,頸椎當場斷裂……很多人暗地裡說這是自作自受,一報還一報。
随着穆鶴的人設坍塌,大量半真半假的爆料也都冒出來。
這些消息過去都有盛鋒壓制,就算有人說,也從沒在網上傳播,一夜之間嘩然,讨論聲洶洶,東拼西湊出不少真相。
比如宋汝瓷身上的債務。
“你的放貸公司是最後一根稻草,把數字翻到了他承擔不起。”
祝燃說:“在那之前他就背了五十萬的非法貸款,是穆鶴‘好心’替他簽的。”
宋汝瓷的确旅行過、吃過一些價格相對高昂的餐廳、買過昂貴的東西,但那些錢都是宋汝瓷自己打工掙的。
因為梅尼埃病無法治療,宋汝瓷很想在還健康的短暫時間裡,多體驗一些——就僅僅是這樣。
僅僅是這樣。
“我和他說……”
祝燃的聲音嘶啞,打着哆嗦:“我和他說,外面的世界很漂亮,很有意思,應該出去看一看,他說好……”
宋汝瓷說好。
他們的排練間隙,Listen抱着吉他,認真聽他講環球旅行,講沖浪和登山,講自由的鳥,露營地深夜的篝火。
淺色的眼睛裡有很柔和的光亮。
宋汝瓷對這個世界,有非常簡單、非常簡單的溫柔好奇。
所以宋汝瓷勤勞地打工,認真計算,用每一筆恰到好處的錢去做據說有趣的事,去嘗據說好吃的東西,他不存款,結算了工資就花掉,從不留現金,沒人知道為什麼。
宋汝瓷向專業人士請教,認真制作品牌數據對比表格,買到了很昂貴的限量款耳機,想趁失聰前體驗一下傳說中的“HIFI音質”。
這種短暫的光亮後來幻滅。
宋汝瓷的聽力下降到要配助聽器。
這就進入了關鍵的主線劇情,穆家是做醫療器械生意的,穆鶴被養父母PUA,為了證明自己,強行拖着宋汝瓷去“認識的人”那裡請人家幫忙,又擅作主張,簽了對方遞過來的分期貸款單子……之後的發展就和背景故事合流,這是家非法詐騙機構,卷款暴雷逃逸,拖垮了穆家的生意。
而助聽器所謂的“分期貸款”,也不過是個兩邊套的陷阱。
這邊騙信息、那邊坑銀行,最後榨走了五十萬。
【行了不用繼續說了。】
看完爆料,評論區已經學會搶答:【對着五十萬的債務,對不起我不想說名字,那個東西痛苦委屈傷心流淚,質問宋汝瓷是不是暗地裡埋怨自己……】
【等一下,憑什麼是質問,你是怎麼打出來“質問”兩個字的,你完了,你的腦子已經變成那個東西的形狀了。】
【……不不不不驅邪啊啊啊啊……】
【不是,我還在盤邏輯,所以宋汝瓷和他分手,徹底斷聯,拒絕再沾邊,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