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瞬間,池引月的臉緩緩于視線中清晰。
“喜歡站着輸液麼。”
被這句話猛然點醒。回過神後,雲裳舒放下還舉在空中的右手,摩挲幾下指尖。
雙腿終于有動靜。
她還是沒作聲,隻跟着身旁人往前走,還不忘回頭跟護士姐姐用眼神示意抱歉。
最近流感突發期,晚上的醫院依舊吵嚷。一處最為安靜的角落,雲裳舒先行坐下。池引月将手中物挂于輸液架後,才坐于其身旁。
後來的一段時間裡,無人開口。
随着輸液袋幹癟,頭暈有所好轉,雲裳舒漸漸恢複了些許力氣。她懶懶擡起眼皮,終于同對方說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你幹嘛跟蹤我。 ”
這問法,果真是大小姐脾氣。
池引月依舊看手機:“沒跟蹤,光明正大來的。”
她說話時語調很輕,要是态度不這麼冷淡,其實蠻悅耳。看來這點徐阿姨倒是沒騙自己。
雲裳舒側眸掃她一眼,問得幹脆,“為什麼。”
身旁人在這時候熄滅手機屏幕。
“晚上家裡就我們兩個人。你出事,我脫不了幹系。”
所以不是我想來,隻是無奈,僅此而已。
雲裳舒聽後冷嗤。
原以為這人是想上趕着獻殷勤,好讓自己今後的生活好過些,結果竟是這麼個荒謬理由。
公共場合,吵架丢人,雲裳舒深呼吸幾秒,改為嘲諷:“就這麼慫?”
池引月平靜重複:“就這麼慫。”
“......”
“你走。”
女生毫無動靜。
正當雲裳舒要怒斥“你什麼意思”時,對方率先回答她,“原因我剛才已經說過一遍了。”
頭又染上疼。
雲裳舒嘶一聲,話到嘴邊咽下去。她兇狠磨着牙,打字飛快,跟雲岚告狀。
“媽,那姓池的欺負我。”
那頭回得很快。
“怎麼了?”
了解事情經過後,雲岚先是詢問她身體如何,又道:“人家這是關心你。”
放屁。
雲裳舒單手戳着屏幕,也顧不上乖巧了,想将這倆字送給對方。結果還沒發出去,差點被新消息瞎了眼。
“你看,多個姐姐,就多份愛。”
雲裳舒再怎麼缺愛,也不稀罕池引月的。更何況,這能叫愛麼。頂多算怕自己死在外面,讓她背鍋。
憤恨冷笑。
當她笑到第三聲時,身旁人向護士揮手示意:“這裡拔針。”
聊天框停留于這條消息,雲裳舒不願與其因為這事争論。将手機扔回口袋。坐了兩個多小時,左腿發麻,起身後需原地緩緩。
池引月見狀并未催促,依舊低頭看手機。
雲裳舒在這期間不經意偷瞄了一眼,發現應是聊天界面。密密麻麻,對方話還挺多。
喲。
早戀?
像是抓到好學生把柄,雲裳舒捶打小腿的同時,不動聲色靠近幾步。成功縮短距離後,擡頭之際,卻猝不及防與對方撞上視線。
她眼底依舊無波無瀾。但正因如此,倒顯得有幾分無聲的嚴肅。
雲裳舒的演技精湛,被抓包也絲毫不慌亂,淡定移開目光後,自然直起身。步伐堅定地繞過池引月,往外走去。
出了急診部門,才發覺外邊竟是下過一場夜雨。好在此時已停,隻是溫度驟降。
還未完全痊愈的身體不能受涼。
怕明天還得來挨一針,雲裳舒将外套的帽子戴上,從遠處打量,像顆白絨絨的雪球。
是有些遮擋視線的。
所以她伸手調整松緊繩。
生病時候的腦袋渾濁,雲裳舒揪着繩,對比兩邊,怎麼調整都不算合适。打的車還差幾分鐘到達,這邊已經快把自己勒死。
一隻白淨的手在此時伸過來。
手指關節纖細分明,有力而準确地勾起明顯短一截的繩,松松向下扯。安靜沉默地為人整理衣服。
身體難受導緻大腦開機緩慢,等雲裳舒看她時,女生已經直起腰。好若什麼都沒發生,低頭查看打車情況。
雲裳舒不會輕易道謝,但這确實是對方先抛出好意。過了幾秒,她用蚊子哼哼般的聲音,從齒縫間将“謝謝”兩個字光速帶過。
反正沒聽見就算了。
然而池引月聽覺極佳,她淡然回道:“不用。”
“幫助智商缺陷人士,這是我該做的。”
“?”
雲裳舒快把牙咬碎。一頓輸出後,她在心裡暗暗起誓。
等着吧。
我非把你早戀的事實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