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色剛浮起層白,就可憐地被霧罩住。伴随回南天的壓抑濕熱,實在是稱不上好的天氣。
雲岚卻起得很早。工作在身,她又将離開。
動作很輕,隻發出細微動靜,就連關門時都收着力氣。可即便如此,還是被一夜未合眼的雲裳舒,敏銳捕捉。
房間内窗簾掩得嚴實,但燈點了好幾盞,亮堂。聽見從樓下傳來的聲響,雲裳舒忽然被明晃晃的燈光刺得眯眼。
她拿胳膊遮住視線,沒理睬枕邊手機閃爍。
自此,她再沒出過房間。
以絕食作為威脅,其實沒什麼效果。雲岚不會因此再回家一趟,隻會往她卡裡打錢。
而雲裳舒之所以這樣做,隻是單純不想見到池引月。
當保姆在第三天敲響房門時,她躺床上看《破産姐妹》。正腦補自己破産會是什麼樣,屋外人道:“小姐,您都三天沒吃飯了,開個門吧。”
雲裳舒将吃完的薯片扔進垃圾桶,擦擦嘴,沒撒謊:“我不餓。”
傻子才真絕食。
勸說未果,保姆歎了兩聲氣,轉身離開。恰巧碰見池引月放學回家,正往樓上走。
面對面。
她規規矩矩喊:“池小姐。”
女生微微點頭。
“您晚上想吃什麼,我好準備。”
那抹身影原本已走近房門,要進去。聞言停住腳步,嘴唇動了動,“都可以,我沒忌口。”
保姆原本還怕她同雲裳舒般挑剔。既如此,便好辦許多。她想了想:“那晚上就炒些螺肉,做盤可樂雞翅...”
“雲小姐不吃,這些應該夠了。要是還有喜歡的菜系,您可以直接發我微信。”
池引月“嗯”一聲。
轉頭時,餘光掃過對面那緊閉的房門。
進屋,準備先寫作業,她打開書包,取出理得整齊的試卷。
雲岚在此時忽然來電。
接聽:“雲阿姨。”
“引月,這些天住得習慣嗎。要是有缺,讓保姆去準備。”雲岚坐在辦公室,剛開完線上會議,有些疲累。
“不缺。”池引月捏着黑筆,指尖些許泛紅,又道,“習慣的。”
“那就好。”雲岚放心點頭,“小舒在家怎麼樣?似乎又鬧脾氣了。唉,其實她沒有惡意的。隻是突然多位姐姐,沒辦法太快接受。”
池引月低低:“我知道。”
“所以…引月,阿姨想拜托你件事。”
……
挂斷後,池引月看着雲岚送的最新款手機,又擡眸望向墜着水晶吊燈的天花闆。靜了片刻,她低頭點擊常溪本地公衆号,開始找兼職。
沒錢,任人宰割。有錢,能盡快還清雲岚在自己身上的這筆支出。早日離開此地,回去找外婆。
腦海中出現老人家佝偻着身子,下地幹活時的情景。池引月的心髒下墜,滑動招聘頁面的速度快了些。
-
房間内的存糧已告急。
當雲裳舒吃完最後一包零食,她又不死心地翻箱倒櫃。最後從抽屜角落處發現根棒棒糖。
她向來沒有看生産日期的習慣,隻要味道沒變質即可。
于是咬着糖,雲裳舒又美滋滋開了把遊戲。
異常是在夜裡十點出現的。
起初腦袋發暈,她以為是躺太久導緻,可當下床活動時,頭更是千斤重。伴随着愈加濃重的反胃沖動,雲裳舒跌跌撞撞跑去浴室,出來時,她虛脫地靠着牆壁,嘴中依舊冒酸水。
這就是她胡吃海喝三天的代價麼。
終于打開房門。
保姆平時不住家,此時早已離去。看着漆黑的走廊,雲裳舒的一聲“阿姨”卡在嗓子裡。
頭疼使得她的思緒愈發混亂。
扶着門把手,借力轉身,雲裳舒回屋拿起手機,給保姆打去電話。對方很快接起,不過背景音卻很吵嚷。仔細聽,似乎是有人在唱生日歌。
“小姐,怎麼啦。”
“不好意思啊,我這邊聲音有點大,是我女兒過生。”
雲裳舒張張嘴,卻很久都沒找到自己的聲音。直到乏力坐下後,才沙啞道:“沒事,誤觸。”
“我挂了。”
随便扯件外套,她打算去醫院。就在推門而出時,走廊中的燈忽然亮起。
眨眼的瞬間,耳邊響起另一人的聲音:“怎麼了。”
轉頭,見是池引月剛從房間出來。近期春季泛暖,氣溫不算低,她身上的睡衣單薄,顯得更為消瘦。
雲裳舒挪開目光,沒回她的話,直徑下樓。
富人區,司機接單很快,即便是在深夜。晚風拂過時,看着屏幕上顯示的五分鐘,雲裳舒攏了攏外套,覺得渾身都冷。
醫院不遠,上車後十分鐘便足夠。挂号就診,抽血報告顯示,為食物中毒引起的低燒。這倆病情疊加,真是摧殘身體的一把好手。
雲裳舒嘴角染上苦意。
挂點滴是不可避免的。輸液區,大老遠便聽見小孩哭喊聲,家長壓根按不住,鬧沒完。身體本就難受,這會兒太陽穴突突跳。雲裳舒啧着,将單子給護士。
“喏,”打完針,護士将輸液袋遞給雲裳舒,見她身旁無人,納悶,“小姑娘,一個人來的啊?”
“對。”
“哦...那可得當心點啊,要不我幫你舉着吧。”
頓了頓,雲裳舒剛想說好,而後道謝。
手中忽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