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背影明顯僵硬幾分。
而司機聽完全程對話,從後視鏡朝池引月投去目光。見女生神色冷淡,唇也繃着,又看眼目的地,忽而了然——
這是姐妹吵架呢。
她熱心,此時想緩和凝固氛圍:“嗐,都冷靜下。姐妹倆是要相伴一生的,怎麼能因為小事...”
道理講得愈發來勁,倒擾得有些熱。司機開點窗縫,間隙雖不大,但外邊噪音還是鑽進來。
耳邊瞬間吵嚷,雲裳舒不耐地開始自我屏蔽。在再度聽見“陪伴”、“永遠”等字眼時,她想甩出一句:“阿姨,我跟她壓根不熟。”
後座女生卻先出聲。
“阿姨,能把窗關了嗎,車上有病号。”
話語卡在嗓子裡,緩慢眨眼。身旁司機連着“哦”了兩聲,趕忙摁鍵。将風隔絕于外,車内溫度漸漸上升。
雲裳舒抿抿唇,此後都沒再說話。
貌似每次回家都是晚上。
休學的雲裳舒倒是無所謂,反正隔日照樣能睡到下午。池引月不同,她還需早起上學。
也許是怕對方反悔,将自己去黑吧上網的事告訴母親。也可能是因為...那句話。到家後,吃依舊溫熱的晚飯時,她哎了一聲:“你吃沒?”
池引月正在玄關處換鞋。她點頭:“吃了。”
看着女生将拖鞋于櫃子最底層,擺放整齊。雲裳舒夾菜的手有所停頓,又問:“你幹嘛去?”
似乎太多話,顯得自己很在意她。雲裳舒撇撇嘴,補充句:“随便你。”
池引月直起身,回頭看她一眼:“買...”
“我吃飽了。”女生對還未離開的保姆道,抱起團在腳邊的小滿,往樓上走。
三四月的夜晚溫度降得低。若外出,還是能感知冷意。看着手機上的導航,踩着石子路,池引月總算尋見藥店。
這軟件不靈光,引人往狹窄小路走。她垂眸,在進門那瞬,毫不留情将其删除。
“你好,需要什麼?”
“生理鹽水、碘伏...用于塗抹傷口的膏藥有麼,那個也需要。”
店員繞到玻璃櫃,将前兩樣取出後問道:“什麼類型的傷口,燙傷?”
打架打的。
池引月思索後:“擦傷吧。”
這話落下,她單手握拳,忽而低低咳嗽起來。店員見狀,又問她:“感冒啦?沖劑要嗎。”
“不用。”
拎着塑料袋,她付完錢後往外走。這條街道路燈僅亮幾盞,大都損壞未修。環顧漆黑的四周,池引月打開手電筒,重新下載新的導航軟件。
沿着方向拐彎,身後忽然響起一陣硬币叮當,緊接着是蒼老女聲,正輕輕喚她:“小姑娘。”
池引月皺眉,很快轉頭并拉開距離。
持缺口瓷碗,老奶奶步伐緩慢上前幾步,飽含哀求之意:“行行好,給幾塊吧。”
夜色籠罩下,對方外形模糊,又不好拿手電筒照老人,池引月隻能微微眯眼。
同樣彎曲的脊背,身高也相似。她眨了下眼,恍然想到外婆。
“小姑娘...”
動動嘴唇,池引月如實回答:“我身上沒現金。”
“沒事,”老奶奶瞬間擺手,似乎忽然活力滿滿,将脖子上挂着的紙牌翻過來,“有二維碼,掃這兒。”
“......”
雙手僵住般沒動靜。池引月轉身,自顧自朝前走,還不忘留下句:“抱歉。”
被卷入騙局,哪能這麼輕易脫身。那老奶奶健步如飛,窮追不舍。硬币叮呤咣啷響一路,惹得腦子疼。
逐漸靠近富人區,對方更緊咬不放。“小姑娘,你住這兒呀?有錢人喲,多少給點。”
池引月步伐未停——再走段路,她就該被保安攔。
誰知手上忽然傳來力度,腕處被環住,緊接着是塑料袋不翼而飛。
難弄。
她很深地皺眉:“還給我。”
見池引月如此看重這些,老奶奶心中有了希望,将塑料袋往懷裡捂得緊,繼而撒潑打滾。
周圍安靜,風吹草動都能掀起巨浪。附近有住戶湧出,看戲的同時不忘帶着怒意吐槽:“大晚上吵什麼。”
月光将池引月的身影拉得很長,她站在原地,目光始終跟随那裝着藥品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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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就得滾回學校了。”路燈下,兩抹身影緩慢走。柳念誇張地抹眼角淚,“唉,人生啊...”
雲裳舒嫌棄地丢給她一包紙:“别要死要活。”
沉默。
吸幾下鼻子,柳念忽然撞她胳膊:“你看校園牆沒?實驗班最近有轉校生,特美。”
自從休學,雲裳舒便很少看一中相關消息。她搖頭,對此并不感興趣。
“有人偷拍她晨跑,等等啊,我翻個照片。”柳念使勁劃屏幕,“我去,那是真絕美。”
“臉上肉都不抖的。”
擡頭望天,幾顆晚星藏匿着,光芒很淡,僅是能看清的程度。雲裳舒沒應,安靜觀賞。
“看!”
“看——就是那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後者音調更突兀些。柳念愣愣擡頭,略過自己上一秒還在講述的話題,問身旁人:“怎麼了?”
雲裳舒搖頭:“誰知道呢。”
“反正又不遠,去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