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陰姬常說當年那人趁何歡少不更事,仗着近水樓台,千方百計地誘導何歡愛上他。一般這時,還會連帶着罵一罵将何歡随便放在别人家裡的王憐花。如今,何歡真想水母陰姬就在身旁,讓她看看,什麼樣子算是真正的巧言令色,誘哄感情。
饒是何歡已經對他心懷戒備,仍然在其如同春風化雨般的溫柔之中放下心防。抛開這份溫柔,無花與人相處最要命的一點,是他以不可為之身份,行不可為之事。在一粒一粒撥動的念珠之下,在克制與忍耐、理性與感性的鬥争之中,無可避免的透露出一抹情誼的蹤影,叫人捉摸不透,于是越發想要探究。
若非何歡由于種種緣由對此道見多識廣,更是很難察覺到他隐約的引誘,隻當自己無法抑制的産生的心動。
行至江域附近,需棄馬而乘船。兩人前往船行,卻聽見客棧有人在讨論“盜帥楚留香”之事。何歡面露好奇,無花見狀,便同他解釋。
“楚留香其人在江湖上頗負盛名,衆人皆知他英俊而豪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
何歡問,“盜帥之名,是因為他輕功高強,偷盜從未被抓獲嗎?這樣聽來好像是個壞人,怎麼你言辭之中好似對他還有贊賞之情?”
無花無奈笑笑,悄聲道,“隻因這人是我的朋友。所以他縱使有些毛病,我也說不出他的差來。”
這時,旁邊有一大漢經過,突然拉住了無花的手,“啊呀,這不是素有七絕之稱的妙僧無花嗎!”
聞言,路邊議論聲瞬間大了起來。
無花神色一肅,“虛名而已,施主謬贊了。”他反掌想要躲開這人的禁锢,卻不曾想連連變換五種招式,對方的手仍然緊緊貼在他僧衣之上,何歡見狀,正想插手,就看見無花的神色由肅穆變向無奈。
“阿彌陀佛,當真不該背後說人。縱使貧僧自認為問心無愧,誰知那人會不會生氣呢。”
“無花大師說什麼,在下當真聽不懂。隻覺得與大師難得一見,不妨一同走走,順便吃頓齋飯,我來請客。”
此時,他又轉頭看向何歡,他先是一愣,随後又哈哈一笑,“這位小兄弟不如也一起?”
從這兩人話中,何歡已猜出來人是誰。他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這壯漢就順勢放開了無花的手,攬住了他的肩膀,連帶着無花一起,走在何歡一側半尺開外。
他們之間的距離,簡直可以再塞下一個無花。道路本就擁擠,何歡看他們這樣走也别扭,好意提醒,“大師不如靠近些,如今隻怕會擋車馬道。”
無花聞言也覺得不對,他看向那壯漢,低聲道,“香帥,不妨錯開些距離。”
這人自然就是易容後的楚留香,他也低聲同無花道,“咱們往前走走,”随後問。“小兄弟,你可跟得上?”
何歡點頭,就見楚留香扯着無花走到前面去了。
按理來說,這兩人的對話何歡應當聽不見,隻可惜他五感與人類不同,就聽見前面兩人竊竊私語。
楚留香問:“無花啊無花,你與這小兄弟是什麼關系?”
無花道:“我自回寺途中遇到他,他說想往少林去,求一門功法救疾,我便與他同行了幾日。”
楚留香又問:“那你可知道,你需得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無花一挑眉,明知故問,“哦?為何?”
楚留香咬了咬牙,然而他并不想甫一見面就揭穿他人的易容,就義正言辭胡謅道,“我會看相,你兩人八字相沖,待的太近容易出現災禍。”
無花便陪他演下去,“這倒是巧了,我與這小兄弟一見如故,且他也會蔔算之法,行囊中有一龜殼,曾同我算命,說我們結伴出行,諸事順遂。”
楚留香轉頭看過來。
何歡裝作什麼都沒聽懂的沖他微笑。
誰也不知香帥心中如今想的卻是:大師啊,不管她算命算的對不對,我說的一定不差,你就要遇女禍了。
三人尋得一處酒樓包廂入坐,點了幾樣素菜米飯,僞裝成大漢的楚留香看向何歡,“聽說小兄弟會算命?”
實則那龜殼是買來入藥用的,但何歡與無花對視一眼,就明白這謊話還得再編下去。
他道,“略懂一些,怎麼,香帥想要算今日成事與否嗎?”
原來剛剛船行那邊,正有人說到盜帥的郁金香信箋,寄到了皇商張家手中,直指張家新得的一尊“鴿血珊瑚”。
他們剛剛要去的,也正是張家手底下的船行。如今是不往外賃船的。實際上,各船行也會給張家一個面子,今明兩晚皆不往外賃船。而那尊鴿血珊瑚若要保證品相,除了水路,隻能待在馬車上。接下來幾日,也已商議好若有馬車出城,需得盤查。
楚留香笑而不語。
“連張家都認為楚留香能偷到那尊珊瑚了,隻能在攔截上下功夫,他又何必算。”無花解釋。
何歡聞言,笑道,“若是有把握能成事,又何必算;若并無把握,算出敗事也隻是徒增壓力,不如不算。”
楚留香奇道:“這話不假,可我第一次見卦師說這般話,那麼,你認為何事需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