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思索片刻,“原也沒有什麼事是非算不可的,隻是不同人得了卦象,也會有不同應對。有人要求心安,來蔔上一卦;有人遊移不定,需得卦象推動一把。”
“這麼說來,算卦一說是騙人的。”楚留香戲谑望向何歡。
何歡注視着他,笑道,“人要呼吸,實現外界與身體的氣息交流,卻不了解一呼一吸、内外之間的差異,“氣”好似永恒存在于無形之中。那麼,呼吸是騙人的麼?”
“卦象、運道皆是如此,無法觸碰,卻萦繞在人的四周。人靠五感确認“氣”的存在,也有五感之外的感知,可以捕捉到“運”的存在。”
此刻門響,有小二來送菜,何歡注視着他,片刻後突然道,“恭喜。”
小二不明所以,但還是與他拱手作揖,向他道謝。
待小二出門不遠,包廂内三人已高深内力就聽到有人向他報喜,喜得麟兒。
饒是楚留香與無花,也愣在當場,何歡學着楚留香的樣子,戲谑道,“那麼,這也是騙人的嗎?”
楚留香心服口服,“是我小瞧小兄弟了。”
何歡不置可否。他已察覺到楚留香對他的排斥,而歸其原因……大約是以為他是個女人,卻上趕着纏住無花吧。這人對朋友倒是好,就是……
他看向楚留香依舊怔愣的表情,心想:就是眼神不太好使。
又想起所謂的盜帥稱呼,他心下狐疑:莫非是蛇鼠一窩?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香帥。”何歡開口。
對方道:“必定知無不言。”
“香帥武藝高強,為人豁達,為何非要以盜竊一事揚名?”
楚留香聞言,沉默片刻。
“若有難言之隐,香帥便當我沒有問過。”
楚留香苦笑:“并非如此,隻是說來便有些自吹自擂之意。”
無花替他道,“他便是‘俠之盜者,鋤強扶弱’,做劫富濟貧之事,也正因如此,才惹人稱道。”
何歡望向他,見他摸了摸鼻子,面上神色并無自豪,眼神中确實有些羞赧,隻是因為□□太厚,分不清神色。
“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席間靜默。
皆知衆生苦……
“所謂華美飾品,耗費人力物力,揮金如土,最終目的不過是擺來炫耀。”何歡開口,“究其價值,實則無幾。倘若香帥之舉,傳到他們耳中,能讓此等權貴有所畏懼,抑住奢靡風氣,也算自根源減少百姓之苦。”
說話人的眼中并非是楚留香本身,而是他僞裝成的粗犷漢子,而對方真實的模樣他也無從得知。然而此時此刻,他像是接觸到了某個與自身相似又有所不同的靈魂,心門被猛地一叩,便自心髒開始震顫。
他掩飾道:“我卻……從未聽說過這種觀點。”
何歡輕咳一聲,“不過拙見,或有很多不足,隻當沒聽過好了。”
楚留香微微笑着,看向何歡。他也知道如今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巧妙地換了話題,“你已經叫了我許多聲香帥,可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何歡隻道,“倘若不會再見,知道了姓名又能如何?倘若還會再見,如今不知道怎麼稱呼,下次也會知道的。”
到了這時,楚留香才看到,對方有一雙如此澄澈而明亮的眼睛,萬物自她眼中倒映,卻不曾留下痕迹。
楚留香暗道不好,已不敢再看“她”,又想挽回一下局面,因此面露誇張苦色,看向在一旁吃茶的無花,做求饒狀,“我言行無狀,得罪大師的朋友了,希望大師替我求求情。”
無花道,“我與她相識也短,沒這個面子可以賣。再者,香帥自己做錯了事,怎可假他人之手?”
對方如今也看了過來,楚留香思忖片刻,對何歡道,“那麼,我與你說一件事情,這事情對你應當很是要緊,用來讨個饒,如何?”
何歡側耳去聽。
他配合着側過身,何歡聞見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聽見他壓低了聲音,“若要盡快趕往少林寺,今夜子時可登船。”
何歡一怔,不由自主看向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真誠的、格外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