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們不知道你是個男神女?”已經被解了穴的大夫依舊言語犀利。
何歡挾一人奔走,開口說話時氣息竟也不亂:“正如姑娘以男子身份行醫,我以女子身份行神女應做之事。無奈之舉罷了。”
“我行醫,可沒占過别人便宜。”那大夫道。
“我亦如此。”
那大夫便不說話了,片刻後,又問:“你是怎麼看出我是女子的?”
何歡回:“那你又是怎麼看穿我的僞裝的?”
她不滿:“我先問的,你應當先回答我,怎麼能反問我。”
何歡答:“正因你更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看穿的,所以你該先用自己的答案做交換。”
“……”那大夫撇了撇嘴,“你方才露出了三點破綻。”
“蘇大夫慧眼,願聞其詳。”
她被這恭敬地态度取悅,道:“第一點,你扮演的是個高貴、純潔的少女,是不是?”見何歡沒有反駁,而是态度誠懇的默認,她才繼續道,“而這種女孩子,是絕不會盯着一個男人的裸體看那麼久的,不管是老男人、還是死男人,都不應該。”
她輕輕一笑,“當然,仵作除外。不過,你肯定不是仵作,是吧。”
“這第二點嘛,你身份高貴、武功高強,大權在握,為什麼要擺出一副柔弱可人的神情呢?”她這個時候又有些困惑了,“還是說,你們男人都以為,這樣才是真正的女人?是不是從沒有男人識破過你的僞裝?”
何歡輕聲道,“如果我是假裝可憐的陰毒之人呢?”
她有些困惑,“你是在模仿誰嗎?那你也太割裂了,這不是更奇怪嗎?”
他沉默片刻,道:“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那第三點呢?”
他的聲音依舊很柔和,像是黃鹂在唱歌,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被人看穿;然而他的态度又格外誠懇,好像真的要提升自己的易容能力。
那女子歎了口氣,“第三個嘛,用你的回答來換。”
何歡聞言,輕笑了一聲,道:“隻怕我說出來你也以為我在糊弄你。”
“你隻管說就是,是非我自己會分辨。”
“我對氣息的感知很明顯。男人和女人周身萦繞着不同的氣,我能直接分辨出來。”
“用看的嗎?”
“不……”何歡望向遠方,“用聞的。”
她還想再反駁什麼,但接下來,她聽到何歡的聲音中有淺淡的哀傷。
“比如……我現在就可以聞到……隻剩一個需要你救助的病人了。”
他将躺在血泊中的石秀雪的頭顱輕輕擡起,方便大夫查看。
蘇大夫迅速望聞,得出結論:“暗器,很毒的暗器,她所剩的時間也無幾了。”
“蘇大夫解不了這毒嗎?”何歡問。
“再早一些來,或許可以。如今卻幾乎不成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願意運功為她排出一部分的毒。”蘇大夫望向他,“但,你同她非親非故,真要冒這個風險?我雖不習武,也知道替人運轉心法,有逆功入體,走火入魔的風險。”
何歡的手已經貼在了石秀雪的背心,他道,“我的功法特殊,不會出事。請蘇大夫醫治吧。”
蘇大夫皺眉,嘟囔道:“隻要你還是個人,就必須承受這種風險。我早就知道你人不壞,但沒想到你如今表現得……像個濫好人一樣。”
她明明這麼說着,手底下卻快速地施針、按壓穴位,不時提醒何歡替她運氣應該走哪條筋脈,轉眼已經大汗淋漓。
少頃,兩人一同收手。石秀雪噴出一口黑色血液,落在地上竟将青磚迅速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洞。蘇大夫皺眉,很是嫌棄的往旁邊靠了靠。
随後,她看見何歡神情仍然哀肅。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寂靜的客棧裡,鮮血流滿了一地。
“生死有命,死人你既然救不了,也不必再挂懷了。”見慣了生死的大夫如是說到。
“他們本不必死的。”可那人的臉上依舊哀肅,其中又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與悔意,“我聞到過這種毒藥的味道,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如果當初我直接殺了她……”
哪怕是陸小鳳親手将上官飛燕交給了他六扇門的朋友。我不該相信那些官員能解決這種事的。
他心想。
無一例外,他們不過是脆弱的、無能為力的、滿口謊言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