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道:“哦?我卻不知,自己有什麼名聲。”
霍天青沉默片刻,道:“我本不願刻意提起,但你看上去也不介意。我已聽聞,花家的小兒子,是個瞎子。”
“不錯。”花滿樓并不會感覺冒犯,更何況,對方的語氣之中,也并無傲慢。
“但你仍然活得很好。”
“是的,我仍能享受這世間的美好之處。”花滿樓一頓,“如此說來,霍兄竟與家父相識嗎?”
霍天青點頭,随後又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再次開口,“不錯。拜家父之福,我曾見過花伯父。”他說起自己父親的時候,語氣中有尊敬,然而更加明顯的,是某種自嘲。
“家父正是天禽老人。”
這是他不願提起的事。他并不想一輩子都被人叫做“天禽老人的兒子”,然而,在面對花滿樓時,這個秘密也無足輕重了。
霍天青和緩的笑了一聲:“希望花公子可以替在下保密。”
“我會的。”花滿樓欲言又止。
“花公子莫非是想問,我做這些事的理由嗎?”
“正是,如果霍兄願意解惑,便再好不過了。”
“利益、女人、權力……無非是這些。”霍天青如此說着,聲音卻并無多少波動。讓人不禁懷疑,他所需要的真的是這些嗎?
“夜已經深了,此時伸手不見五指。花公子,我不願占你的便宜,這便開始吧。”
“然而等至夜深,好像是我占了便宜。”
“我虛長花公子五載,也曾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接受訓練,話既出口,不必留情。”
雨越下越大,幹擾了人的聽力。黑暗之中,霍天青的眼睛像狼一樣的亮。他的父親是名動江湖的天禽老人,作為他的兒子、作為他傾囊相授的最小的弟子,霍天青的武功到底高到什麼地步?
沒有人知道。或許在争鬥中逐漸捉襟見肘的花滿樓可以體會到,但是,他可還有機會同别人講?
未盡之際,在霍天青的劍鋒即将刺破他的喉嚨之前,他想到了陸小鳳,陸小鳳的靈犀一指可否解開如今的困境?
他亦想到了何歡。
小歡……他究竟為什麼要扮女裝?他如今還好嗎?上官飛燕應當不是他的對手。
以及……還好,還好不是他遇上了霍天青。
靈犀一指已經夾到霍天青的劍尖,但霍天青強大的内力以及劍身原本帶有的慣性使得劍鋒又向前捅進了一寸。
隻這一寸。
血滴滴答答的落下,落在地上。
霍天青的眼前,點起了一盞燈。
花滿樓仍舊帶着那種愛着所有生命的笑容,隻是這笑容之中,多了一分哀愁。
“我輸了。”霍天青開口,鮮血從他的鼻腔、咽喉湧出,“可……為什麼?”
燈照影過,花滿樓的脖頸完好無損。相反的,霍天青的胸前,被自己的斷掉的劍尖貫穿。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在無人可以視物的黑暗之中,花滿樓的身體,突然以一個幾乎不似人類的角度,向另一側扭去,借扭身之力和靈犀一指,竟硬生生掰斷了霍天青的劍尖,随後又以流雲飛袖之腕力,發射了出去,正中霍天青的胸腔,穿破了他的肺部。
“大概,還要多謝我的……朋友。”
半個月前……
在等陸小鳳的時候,無聊至極的何歡和花滿樓兩人,開始探讨武學。
“靈犀一指、流雲飛袖……”何歡見花滿樓使出這兩樣招式,思索片刻,“我有一式,與這兩招很是相配,如今閑來無事,正好教給你。”
“靈蛇出岫,聽起來像不像靈犀一指和流雲飛袖的中間式?”
這招式需要身似流水,以旁人無法預料的角度扭曲,宛如靈蛇,借扭轉之力增進自身力量,從而借力打力,加大後續招式的力度,搭配靈犀一指與流雲飛袖,的确恰到好處。
何歡教導他時,根本不知道,這招式還暴露了他變換身形的奧秘。讓本來就有所懷疑的花滿樓,直接看穿了他的真實身份。
學成之後,何歡還說下次見面,要考教他的“靈蛇出岫”。所以花滿樓前段時間可謂是勤學苦練。沒曾想,還沒考教,便真用上了。
“朋友……”霍天青聲音低啞,“呵……呵呵……”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發出低低的笑聲,鮮血更加洶湧地從他的口中流出,他坐在桌邊,顫抖着想為自己倒一杯水。劇痛已經席卷了他的全身,可他仍然坐的像來時一樣端正。
花滿樓為他倒了一杯水。
“多謝。”他點穴封住了自己的傷口,自知已經藥石無醫,但彌留之際,仍有一句話想問。
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