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送的馬車?”何歡遲疑片刻,還是點頭,“沒想到他考慮的如此周到,請恕我時間緊張,無緣拜訪。還望俠士替我轉達謝意。”
趕車前來長相幼态身形高大的漢子腼腆的點了點頭,翻身下馬車,沖他一拱手轉身離開。
何歡看向馬車,有些無奈。
他所修習的法術之中,有一門五鬼搬山術。施法之後,便會淡化這些物品在外界的存在,随後收納在方寸空間,等到需要時取出。以往若要拿些不便攜帶的東西,隻消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使用法術就可以。無論是前幾年拿藥材、給神水宮的弟子們買飾品、還是之前搬家帶着小黃,都是如此。因此,并不很擅長禦車。
馬車前的兩匹馬兒眨着溫順的大眼睛,無辜地望着他。他摸了摸左手邊那匹馬的鬃毛,在心中暗歎道:這馬養的甚好。他對所有通人性的生靈都十分喜愛,右手在袖口中一探,掏出一顆分成兩半的蜜桃,悄悄喂給了馬。
如今這輛馬車就跟着他回神水宮罷。
他進車内,一一打開櫃格查看藥材,滿意的點點頭——品質可謂是一如既往的好,分門别類的放好也讓人心情愉悅。
這輛馬車外表看上去除了大以外平平無奇,内部卻别有洞天。不說做工嚴實緊密、用了名貴木料的藥櫃;連座位上放置的毛皮墊子都是精心鞣制過的。摸上去格外柔軟,還帶着一股獨特而無害的草藥香。車内的簾子有裡外兩層。内層是可以透光的月白紗,外層則是相對厚重的絨簾,時值秋冬交際之時,能起到很好的擋風作用,正合适。
從這手筆來看,不像是一向勤儉節約的林老所為,倒像是……
某位許久不見,愛穿藍色勁裝、家世顯赫的少俠的面龐,映入何歡腦海。随即,他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一來,對方不像是那麼體貼的人,就算送也隻會送顯眼又奢華的馬車。二來,他們許久未見,那位少俠如今已經忘了何歡一個普普通通的調香師也未可知,又怎會耐心幫一個素昧謀面的、自稱是何歡妹妹的人準備馬車。
多思無益。他吩咐店小二幫他把馬車駕到客棧後院,給他一枚銀稞子,讓他照顧好兩匹馬。小二點頭哈腰,滿心歡喜地接受下來。他正欲往大堂去,就聽見外面傳來溫柔興高采烈的聲音:“好妹妹,你看我給你送什麼來了?”
這兩日相處,何歡已摸清溫柔的性子,知道倘若她看見這輛馬車和車裡的藥材,不出意外會大大發火。可如今使用五鬼搬山挪空藥材,時間上又捉襟見肘。思及此處,他加快了腳步迎上去,碰面便握住溫柔的手。
“好巧,我正想找姐姐呢。昨日我在開封府中閑逛,找到一家飲子店,裡面賣的飲品别緻極了,正想約你今日同去。”
何歡借着此機會擋住溫柔的視線,轉移她的注意力,順勢向她身後看去。溫柔後面跟着幾個肌肉遒勁的大漢,每個人手中都抱着壘的高高的……用料做工都極為眼熟的金貴木匣——方才在馬車上巡視一遍,何歡對此工藝已經了然于心。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将林老、林老口中提及過的那個病人、溫柔的情報、以及她此次來開封要找的那位師兄的身份串聯在了一起,得出結論。
原來三年前我給出藥方的那個病人,竟是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原來這幾年一直為我提供藥材的,也是蘇夢枕。
何歡對此人早已有所耳聞,一向欽佩他的所作所為。隻是沒想到,原來早在多年前,他們兩人便已有了交集。
溫柔拉他去看這些藥材,果然,處理手法和品質也與之前那批如出一轍。
“謝謝你,這下可幫了我的大忙了。真不知要怎麼感謝你才好。 ”何歡誠懇道。
溫柔的臉上泛起兩朵紅雲,“一點小事而已,你我是好姐妹嘛,何須客氣。若真要報答,不如……就請我去你剛剛說的那家飲子店,嘗一嘗他們店裡的特色。”
“這可便宜我了。”何歡攬着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又問,“那麼,就讓這些人把藥材放到二樓去?”
溫柔點頭:“都聽你的。”無形之中化解了一場可能會有的矛盾,還确認了某個人的身份,何歡心情甚好。
待第二日要離開開封,先一步将昏迷的上官飛燕放到馬車裡,何歡還在想,是否要将手中新拟的醫案放在清茗閣。
先前那份醫案,是在林老的說明下。針對普通武林中人所開。于功法獨特且殚精竭慮的蘇夢枕而言,便有幾處不合适。可那邊一直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能是安全起見,并不想讓何歡知曉病人就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這樣針對性過強的修改,對面會不會生起疑心,反而不用這份醫案了?更何況,此次來的何纓,應當是對這些一無所知的。
最終,何歡歎一口氣。将手中信紙收了起來。還是過段時間找個借口,以何歡的身份再來一趟吧。
他坐上車,有些笨拙的牽着缰繩輕拽,馬兒得指揮,慢慢踏步向前走去。
長路漫漫,上官飛燕悠悠醒轉,才發現自己正在一輛颠簸的馬車之中,身旁空無一人,唯有淺淡的草藥香氣。有那麼一個瞬間,她還以為自己之前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做夢,現在才正往尋陸小鳳的路上,可随後從前方不緊不慢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醒了?右邊桌子上有點心,吃一點吧。不要碰其餘的東西,我撒了毒藥。”
上官飛燕:“……”
她恨恨拿起盤子裡的糕點開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