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很奇怪的人,顔洛君想。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醫院實習一定是很累的,卻還在另一所學校的咖啡廳裡打着工。被人請吃飯真的會選學校食堂。
周日晚上的食堂人并不少,學生不多,參觀學校的遊客倒是一波接着一波,都湧入學校吃飯。
顔洛君帶她來到隻能刷校園卡的樓層,雖然也會有遊客向學生借卡,但無論如何還是比樓下清淨許多。
傅瑞文隻選了十分清淡的一碗面,顔洛君接過米線,在一旁的小料台加辣椒油。
有點安靜,顔洛君罕見地察覺到蔓延開的尴尬。她們選到靠窗的座位,旁邊是看上去像一家人的遊客,大人吃飽喝足,正在教育小孩“你要好好學習,以後也考上這所學校,以後天天都能吃這麼好吃的菜”。
好吃嗎?顔洛君對着米線裡零星散落的鹌鹑蛋陷入沉思。
“你說想吃食堂,可就真帶你來吃啦,”顔洛君攪拌着調料,“怎樣,有沒有後悔覺得還是應該去外邊兒吃?”
學校附近别的沒有,網紅餐廳倒是挺多。适合拍照打卡,也适合請朋友吃可充門面,至于味道嘛,隻能說是比食堂好的。
傅瑞文搖頭:“這樣就很好。”
手機震動了下,顔洛君收到她的轉賬,驚訝的擡頭:“不用給我轉,原本就是要請你的。”
她笑了下:“謝謝你幫我把請假條帶過來呀。”
而且食堂的東西麼,倒也不貴,用不着為了幾塊錢糾結這個。
她平日裡和朋友吃飯很少有冷場的時候,哪怕是不熟的同學也能聊兩句。但和傅瑞文,似乎從一開始她說要來食堂,顔洛君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方向完全偏了。
她絞盡腦汁也想象不出她們生活的共同點,能聊的話題好像很少,也不确定傅瑞文是否會感興趣。她吃面的速度看着挺慢,事實上才這麼一會兒,已經吃了快一半,約莫是經常吃面食那幾個省份的人。
“你在江市上學的話,是哪裡人呀?”她問。
“看着不像本地人嗎?”
這倒是個很清奇的切入角度,顔洛君一時語塞,但她隻頓了片刻:“本地人不會用外省電話号碼的吧?”
傅瑞文說了一個顔洛君沒聽過的地名,與她有關的存在顔洛君沒聽說過的實在太多。傅瑞文又補充一句:“北方的一個小城市。”
“那為什麼會想來江市?”顔洛君好奇道,“好像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離家近的地方上學。”
“那你呢,為什麼來江市?”傅瑞文反問道。
顔洛君倒是不介意被問這個:“分數夠了就來了。”
她以為傅瑞文不會再回答這個問題。和她聊天真的很難将話題繼續下去,她不會跳起新的話題,用反問來回應不想回答的問題,盡管它們在顔洛君看來并無冒犯,但她尊重每個人的雷區。
傅瑞文将最後一點臊子都挑幹淨,隻剩下小半碗面湯。她将筷子擺得很整齊,這時候顔洛君還在将米線挑到勺子裡。
“想離家遠一點。”
聞言顔洛君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在回答剛才的問題,這未免不合時宜。而她則進退兩難,從傅瑞文的反應來看這顯然并不是一個适合深入的話題,可不回應又顯得很沒禮貌吧?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在傅瑞文這裡啞口無言。三次見面她們扮演了三次不同的角色,第一次傅瑞文拿的是怯弱受助者劇本,第二次是體貼善良實習護士,第三次則展現出強硬的一面,封閉而難以交流。
顔洛君覺得她算是見識到人類性格多樣性。
吃過飯該分道揚镳,顔洛君回宿舍,問過傅瑞文,她也說回學校。
“坐地鐵嗎?”顔洛君問,“我送你到地鐵站。”
學校裡的路并不好找,江市天黑得早,一到晚上更是難以辨别為數不多的那幾棟标志性建築。
“不用,”傅瑞文說,“我認識路。”
既然如此顔洛君也不好再送,她愈發感覺自己像是什麼壞人。請吃飯隻請了學校食堂,硬拉着人聊天誤觸不喜歡的話題,再然後還要執意相送,就太說不過去了。
“好吧,”她禮貌而疏離地微笑,“那你到宿舍了和我說一聲。我就不送啦,再見!”
“再見。”
其實她之後還會在咖啡廳工作的話,那麼她上班的日子都可以再見,隻是是否打招呼叙舊的問題。上午或下午第一節有課的時候顔洛君幾乎都會買咖啡,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回宿舍,許唯芝在床上追劇,方荷從遊戲裡擡頭和她打了個招呼,姜舒言問她:“你打印論文了嗎?助教剛在群裡說要交紙質版。”
顔洛君甚至一隻腳還沒踏進門:“哪節課?”
“明天早八,”姜舒言說,“你打印了嗎?沒打印的話順便幫我也印一份,謝謝。”
顔洛君無語,都沒來得及坐下,直接拿出電腦傳完文件,将姜舒言也給拽了出去:“我還要準備pre呢,你自己怎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