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半的怒意應該是在發洩自己過于疼痛的傷口,有一半是在嘲諷:“這種時候,有什麼就用什麼了,罪犯還沒找到,哪還有挑剔的功夫。”
迪樂曼瞥見喬魯諾幾乎有些迷茫的歪頭,微蹙着眉頭好像不解這份惡意的模樣,心中像是有羽毛在撓。
好奇怪的感覺。她想。
這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為避免這種缱绻的癢意,她向前走了兩步,蹲在半蜷着膝趴靠在膝蓋上等人處理傷口的阿帕基身前。
“不介意的話,讓我來吧。”她道。
“什麼意思?”阿帕基皺眉,“你想幫忙處理傷口?”
迪樂曼:“大概,我比較擅長這個。”
他下意識就要拒絕,但一邊的布加拉提開口道:“麻煩你了,迪樂曼。我們現在很需要戰鬥力。”
阿帕基就意識到,這個少女的能力已經經由布加拉提認同。此外,對方或許還有一些别的想法。
他默不作聲,幾乎是默認迪樂曼的行動。
一邊的福葛微微讓開,“酒精……還需要嗎?”
迪樂曼的手拂過阿帕基血肉模糊的後背,卻沒有沾染一絲一毫赤色。隻一眨眼功夫,她收回手:“好了,如果有敷料的話,也可以貼上。”
福葛看向明顯再無異物的幹淨傷口,有訝異自眼底一閃而過,随後道:“繃帶在我這兒。”
包紮好傷口,迪樂曼站起身。
她下意識向喬魯諾的方向走了兩步,随後,又頓住腳步。
她垂下頭,看向地面上的影子。影子如水般輕微波動片刻。
的确,罪犯在犯罪之後,總會想要回到案發現場,查看後續的情況。
原來在這裡。
她的嘴唇無聲張合,四下無人聽得到她的聲音,也看不見她微動的唇。
這聲音,隻有驚悚的發現自己已經被固定在原地、在狹小的少女漆黑的影子中,動彈不得的敵人能夠聽到。
但是,他卻無法張口、無法回應,甚至因為過于強烈的恐懼而失去呼吸的能力。
這并非是事情超脫意料而導緻的恐懼——或許是由此而起,但更為強烈的,是一種不可名狀、被無形無色的龐然大物依附于背上、背負着某種超出人類認知範圍之外的東西而産生的恐懼。無法掙脫、甚至于難以升起對抗的念頭,隻有濃郁仿佛要化為實質的黑暗,和在黑暗中滋生的、下一秒就要因無法承受而被碾壓成一灘肉泥的恐懼。
在這種悚然之中,他喪失了意識。
同樣被大片黑暗包圍的,還有名為迪樂曼的少女。她的影子随光線逐漸拉長變得更加瘦削,期間人的骨頭被擠得咯吱作響,但呼痛聲和意識一并全被這罅隙中的黑暗吞噬。影子因為過量的恐懼而蘇醒,但除恐懼之外,祂還有更想要食用的東西。祂想要收回……
“迪樂曼?”有誰的聲音在呼喚祂。
“迪樂曼!”反過來彈奏的樂章會讓時間也倒退,意識上浮後,影子也恢複沉寂。
大火在衆人的努力下被撲滅,又一次姗姗來遲的警笛作響,恰如試圖離去卻又回歸原點的莫比烏斯環。
但……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迪樂曼擡起頭,看到喬魯諾暗含擔憂的雙眸。
柔和的光線下,金發碧眼的少年問道:“你還好嗎?”
像是被人一把拉入夏日熱烈的陽光下,沉重而笨拙的身體咯吱作響,收束回看似正常的軀殼。
她道:“沒事,隻是……”
“要吃冰淇淋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