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開場就是成員們中場休息,有氣無力回到後台的畫面。
即便臉上帶妝,仍能看出成員們的疲态來,對于周圍工作人員的問話,他們隻能虛弱地用點頭搖頭來回應,疲憊的身體不受控地出現淚花,一低頭,眼淚便會直直地砸在地上。
即便如此,當中場休息結束,重回舞台時,他們仍将最好的狀态表現出來,不讓粉絲看出他們的虛弱,像一根快燒完的蠟燭,在徹底燃燒殆盡前仍散發着充足的光亮。
畫面不斷切換,任風禾沉迷視頻之中。
最後,來到末場演唱會。
演唱會前,江深躺在後台沙發上,還沒化妝,臉上卻格外通紅,渾身都是跌打膏藥和繃帶。
聽到工作人員走過來的聲音,他睜眼,撐着沙發起身,接過工作人員手上的水和藥一口吞服。
他是在場所有成員裡繃帶纏得最多,甚至要吃止痛藥來緩解疼痛的成員。
中國綠卡在韓國出道不容易,能在韓國出道的男性中國綠卡,基本都因公司看中他們能做高難度動作的武術基礎。
因此,團裡所有高難度、雜技特技動作基本都由江深包攬。
想做出完美的動作得練習無數次。巡演前,他身上就總是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傷。這接連一個月的日巡,為了展現出最完美的舞台,避免動作的失誤,他更成了繃緊的弦。
終于在末場即将來臨前,這根弦徹底繃不住,換來幾日的高燒。
成員很擔心江深,紛紛勸江深最後一場幹脆休息吧。
江深搖頭,反而安慰隊友說:“沒關系,我不難受,粉絲克服很多困難才能來到場館,我缺席會讓喜歡我們團體舞台,喜歡我的粉絲傷心難過的。”
任風禾承認,她喜歡上amanecer的原因有點奇怪也有點變态,她是因為團隊的傷痛喜歡上他們的。
但她知道,支撐她一直喜歡這個團的原因,是他們即便渾身傷痛仍為了粉絲、為了野心一次次從摔倒的練習室爬起來。
所以。
任風禾将口中的水吐掉,洗幹淨臉,将踩凳放好。
所以,江深對不起隊友,對不起粉絲,更對不起為了出道為了舞台以身體健康做代價的自己。
曾經那個在直播裡說“團隊裡大家負責的領域都不一樣,各有各辛苦的地方,我不是最辛苦的那一個。再說了,我的動作難度雖然大,可也因為這樣,吸引來了喜歡我的大家不是嗎?”的人,徹底消失了。
任風禾回到小客廳,爬上飯桌椅,默默看着和她下巴齊平的飯桌。
這世界對小孩真不友好,任風禾想。
這時,江深正巧端着一碗面條從廚房出來,看到任風禾不吵不鬧、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飯吃的模樣,雙眼彎彎地笑了笑。
“我把你的餐椅拿過來,”江深将熱騰騰的面條放在遠離任風禾的一側,又說,“面條很燙,我回來前不要碰它,好嗎?”
任風禾看到江深,心裡咬牙切齒,現實卻隻能撲克臉點頭。
江深打開飯桌上的小風扇對着面條吹,走到玄關外,過了一會兒,搬了個兒童餐椅過來。
他将餐椅放到飯桌主位,掐着任風禾的咯吱窩一把抱到餐椅上。
任風禾僵硬得像木頭任由他抱。
江深将任風禾放下,不知從哪掏出個飯兜,在任風禾面前搖晃問:“要戴嗎?”
任風禾連忙搖頭,生怕慢一秒這鵝黃色上面印着小黃雞的飯兜就套在了她脖子上。
江深将飯兜放一邊,從廚房取出小碗,夾了一小根面條到手背确認溫度。
确認面條溫度正合适,他毫不嫌棄這面條碰過手背,直接撚起吃掉,然後關掉小風扇,夾了一小碗面條和面裡的雞蛋擺在任風禾面前,又将勺子和輔助筷子遞過去。
“吃完我再給你夾。”江深說。
任風禾将他的舉止收歸眼底,不解地皺眉,不管怎麼看,他這些動作能看出來他很擅長照顧小孩,怎麼他女兒根本沒被照顧好?
“不喜歡吃面條嗎?那先把雞蛋吃了,我看看還能給你做什麼吧?”江深細心觀察到任風禾的表情,說。
任風禾小聲說:“沒有不喜歡。”
她餓死了,隻要吃不死的東西都能吃好吧。
說完,她拿起輔助筷子,試着夾面。
小孩子的手指靈活度不夠高,即便任風禾有着多年的用筷經驗,一朝換了隻手,使筷子這種精細動作做起來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當滑溜的面條狡猾地從筷子底下溜出來,掉到衣服上,再被江深撚走放到紙巾上後,任風禾放棄地将筷子放一邊,改為用勺子扒拉面條進嘴巴。
不知道是真餓了還是江深做面條有什麼小技巧,這碗面還真挺好吃,任風禾一口接一口,很快便将那一小碗吃完。
江深又重給她裝了一小碗。
确認任風禾能獨自吃東西,江深才從椅子上起來,準備他的早餐。
任風禾豎起耳朵留意江深的動靜。
冰塊碰撞玻璃杯的聲音,撕包裝的聲音,倒水的聲音。
很快,江深一手冰美式一手碗坐回任風禾身邊。
任風禾瞟他的碗,碗裡就兩個水煮蛋。
本來胃就不好,一早起來還喝冰,而且現在還是冬天呢。
意識到自己在擔心叛徒江深,她趕緊在心裡補充幾句:把胃吃壞最好,誰讓他對不起粉絲的。
早飯時間就這麼安生地度過了。
吃完早飯,任風禾想起什麼,擡頭看向江深。
江深耐心地等她開口。
任風禾猶猶豫豫,試探地小聲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