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頭朝一旁側了些,專注看着任風禾的眼睛睜得更圓了。
江深所有視頻都被任風禾盤出漿,對于他的微表情代表什麼情緒,任風禾了然于心。
這是詫異了。
哈!對被女兒叫“叔叔”這事傷到了吧!
任風禾知道她這一舉措很幼稚,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你……”隻聽江深拖長聲音說。
拖長的語調讓任風禾開始擔心她是不是暴露了自己。
她一時有些恐慌,背在身後的手控制不住摳起衣服來。
但她想象中被質問的場景并沒有出現,江深仍淺笑着,聲音也輕柔,他指着洗手間說:“你先洗漱,洗漱完早飯就做好了。”
任風禾瞬間松口氣。
她想等江深走了再行動,磨磨蹭蹭在原地。
“需要我幫忙嗎?”
江深将洗手間門打開,見任風禾還站在房門邊,問。
任風禾堅定地拒絕搖頭。
江深道:“好,我就在廚房,有需要随時喊我。”
任風禾郁悶地看着江深往廚房走的背影。
背叛感還沒走,委屈感緊随其後湧了上來。
從江深說的這幾句話裡,不難看出他是個尊重孩子,願意培養孩子獨立能力但也會給予孩子足夠安全感的好家長。
可他在成為好家長前,首先是個敬職敬業的好愛豆,怎麼身份這麼快就變了呢?
任風禾又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天翻地覆。
她沒有立刻進洗手間,等廚房的抽油煙機響起來,立馬跑到飯桌邊将江深的手機拿起來。
屏幕亮起,十二月中旬,MAMA頒獎禮結束後的半個月。
她一覺來到了半個月後。
任風禾想知道更多小女孩的事,但江深給手機上了密碼鎖。
她失望地将手機放下,掃了一眼客廳,确認沒有第二部能讓她搜索信息的設備,拖着腳步進洗手間。
成為小孩,一切都變得很麻煩。
不過再麻煩,也比以前方便多了。
任風禾擡頭看着對她來說過高的洗手台,将洗手間裡的踩凳搬到洗手台前,踩上凳子。
看着鏡子裡的小女孩,任風禾陷入思考。
她對小孩幾歲該長什麼樣沒有明确的概念,可鏡子裡的小女孩,不管怎麼看,最少也有三歲了。
也就是說,江深起碼三年前就有了孩子,并且隐瞞得死死的,一點風聲都沒透漏出來過。
三年前,正好是任風禾喜歡上amanecer的時間。
鏡子的小女孩面色蒼白,臉頰也沒多少肉,瘦瘦小小的,她實在無法得出小女孩過得很好的結論。
這是不是可以推斷出,之所以一點小女孩風聲都沒透漏,是因為江深根本沒管過這個小女孩呢?
想想看,對于她叫江深“叔叔”的事,江深看着詫異,卻沒有糾正稱呼,不就說明江深知道女兒和自己不熟,所以才會叫自己叔叔嗎?
而之所以能尊重小孩,多以征詢意見替代直接替小孩做決定,可能隻是團隊活動多年培養出的習慣罷了。
那小女孩的媽媽去哪了?爸爸不照顧,媽媽也不照顧了嗎?
任風禾真不知道是江深有了小孩還是有了孩子卻不好好照顧之間哪一個更讓她不可置信。
可能是後者,畢竟前者是男性管不住下|體的動物本能暴露,後者完全是道德問題。
失望,她居然喜歡上這樣的人。
任風禾心不在焉地刷牙洗漱,回想着她喜歡上amanecer,喜歡上江深的瞬間。
當時離她出事隻過了不到半年,這半年内,她情緒經曆了過山車式的變化,性格也大大轉變。
一朝人生徹底扭轉,她每天都情緒崩潰地大喊大叫,砸東西、扔東西,拒絕任何人的接近,脾氣無比火爆,身上的疼痛隻能用惡毒的語言來宣洩,不管誰靠近都會被她刺傷。
“這種廢話誰不會說,你也沒一條腿試試看啊?别在這裝模作樣了!”這是她最常說的一句話。
等她明白一切無法挽回,隻能和義肢過一輩子後,她依舊一點就燃,可她很少再用口無遮攔的言語讓關心她的人傷心,燃起的怒火都會憋在身體裡燒。
她不再愛開口,那在體内燃燒的怒火點燃她名為自尊心的蠟燭,每當有人攙扶她,同情看着她,這根蠟燭便越燒越短。
最後,她徹底接受自己是個廢物,生活的一切對她來講已沒有樂趣,過往的興趣愛好再也無法撿起來,她每天什麼都不想都會莫名其妙掉眼淚,她開始搜索起能不痛的、安然離開這個世界的辦法。
就是這時候,她意外看到amanecer的視頻,視頻封面是坐在一排的幾個成員吸着氧,任由工作人員在他們身上纏繃帶的畫面。
看着纏繞着他們肩膀和腳踝的繃帶,和與她如出一轍的蒼白面容,任風禾鬼使神差地點進了視頻。
那是粉絲剪輯過的amanecer的日巡紀錄片。
當時amanecer已經出道3年,在日本很受歡迎,在韓國也小有名氣,僅在中國沒什麼水花。
這個紀錄片記錄了他們為了進一步擴大在日本的知名度,在日本各個城市巡生巡死的時期。
比之記錄他們在舞台上的耀眼,這位粉絲剪輯過的紀錄片更多聚焦于背後的不易。
三個小時的演唱會,算上當天的彩排時間,加起來一天得唱跳四個小時甚至五個小時,第二天,他們又會輾轉到另一個城市,适應新的演出場館,并在幾天後又一次長時間唱跳,如此高強度下來,amanecer每個成員的身體都開始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