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聊着天,忽然,任風禾發現他神情開始不對勁,呼吸頻率似乎也變得不穩後,生怕回到初雪天的任風禾連忙抓住他的胳膊猛地搖晃兩下。
非常使勁,比剛才拉換鞋椅子還大力,單薄的江深被晃得暈乎乎,強行被任風禾從回憶中晃出來。
他眨幾下眼,長長的睫毛落在眼上的倒影像蝴蝶扇動着翅膀,透露出幾分脆弱感
“你做出來要第一個給我聽哦!我要做你的頭号粉絲!”
任風禾還很擔心,直接湊到江深耳邊用超級響亮的聲音大喊道。
江深耳朵被吵得嗡嗡嗡的,他難受地“嘶——”一聲,摁着耳朵揉兩下,擡眼扭頭看任風禾。
換回毛絨絨睡衣的小女孩嘴角上揚着,看着開朗無比,話語間都是對他的鼓勵。
可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他對她的了解早比最初要深不少,他能透過她澄澈的雙眼讀出這笑容底下的擔憂。
她是個敏|感的小孩,才會在張敬春面前藏好所有的害怕,也會在他面前藏好所有的擔憂。
被晃得頭暈、被喊得耳朵痛的江深這下是完全将糟糕情緒抛一邊了,他看着大有準備再次搖晃他的架勢的任風禾,忙說:“行行行,第一個給你聽,你做我的頭号粉絲。”
“不過作為我的頭号粉絲,你得無條件支持我才行。”江深又補充說。
江深第一次發病是在半年前,可實際上,病休通知出來前的兩年多時間裡,他都過得很辛苦。
先是陷入绯聞争議,被珍視的粉絲罵,被外界罵、被路人罵,還影響到隊友。
隊友被抨擊為一丘之貉,罵他們幫着隐瞞欺騙粉絲,甚至也被懷疑戀愛。
緊接着不久後,他又收到張敬春母親去世的消息,最親近的長輩去世讓江深深陷入情緒低谷的旋渦之中難以抽出。
他從來不自卑,他是對自己有自信才敢毅然決然獨自前往韓國的,對自己有自信才會在出道遙遙無期時一直咬牙堅持,對自己有自信才會在編舞出現高難度動作時勇敢地接下。
可情緒一旦無法排解,心情和想法就變了。
曾經他和隊友們都住在一起,大家經常聊天分享心事,很多郁悶能在對話中得以排解。
可随着大家年齡逐漸增長,個人行程和計劃占比逐漸增加後,隊友們陸續搬出了宿舍,加之隊友們都忙,很多心事他無人能夠訴說,加上他總克制不住看評論區,每次一打開就是源源不斷的罵聲,情緒便越來越低落。
他曾經認為自己很優秀,可那段時間,所有人的抨擊成了一個大錘子,将他的自信錘得稀巴爛。
他好像真的很差勁,不然為什麼這麼多人都罵他?
他想,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逐漸害怕出現在鏡頭前,害怕出現在錄音室裡,害怕登上舞台。
他們看他的視線是善意的嗎?還是在等着他出錯?
會有無條件支持他的人嗎?不管他做什麼決定都站在他身後的人。
“我會的!”
他的情緒又低落下來了,任風禾又一次捕捉到他的情緒,生怕雪夜那晚的事情重新上演,她忙應和道。
但她不想說假話。
成為生命粉的任風禾自認已經能接受所有江深不守豆德的行為了,隻要不觸犯法律。
于是,她故意假扮出小孩的懵懂模樣,猶猶豫豫地又說,“但是,你被警察阿姨、警察叔叔帶走了,我也要支持嗎?”
這話題岔開的,江深好氣又好笑,他捏住今天給她紮的小揪揪,報複地輕輕拉一下。
他沒好氣說:“在你心裡我是這種人啊?”
“放心吧,我自認為我還是有點道德在的。”
江深說完也覺得好笑。
他怎麼會想将情感寄托在小孩子身上,希望得到小孩子無條件的支持呢?
看着面前又一次重重點頭,并大聲說“那放心!我一定會支持你的!”的小女孩,他肩膀上無形的沉甸甸的石塊好像真的卸落了幾塊。
起碼這一刻,他确實得到了無條件的支持。
這話題結束,兩人又賴在沙發一會兒,任風禾繼續看他改歌詞。
這次他沒有大幅度地劃掉歌詞了,而是斟酌着進行用詞上的小修改。
任風禾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又盯上那幾個塑料袋。
“得收拾那些。”任風禾拽拽江深的衣袖說。
江深順着看過去。
剛才搬東西上來的疲憊也已經消化完了,是得收拾東西了。
看着又一次跟打結的塑料袋搏鬥的任風禾,江深忽然想起裡頭還有他偷偷藏的不能被發現的東西。
他忙說:“我來弄,不過收拾這些之前,我們得先大掃除。”
任風禾愣住,呆呆地重複說:“大掃除?”
“奶奶前兩天搞了衛生呀。”任風禾又說。
苗女士搞衛生很用心,基本不需要照顧的任風禾讓苗女士鼓足了勁要對得起這份工資,隻要閑下來,就拿起抹布、拿起掃把,家裡和工作室連顆灰塵都沒有,地面、桌面都锃亮發光。
即便過去了兩天,家裡還是很幹淨。
“是搞了衛生,家裡也很幹淨,但過年前一家人大掃除是一項傳統。”江深說。
任風禾這才從想起來過年都要做些什麼。
沒辦法,傳統的過年方式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