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風禾津津有味地一邊吃飯一邊喝汽水,桌上每道菜都對她的胃口,她筷子一下接一下,根本停不下來。
在場沒有人說“做這麼多吃不完,也太浪費了”這種煞風景的話,誰都知道這桌子飯菜是苗女士的真心。
小孩子埋頭吃飯就行,大人得邊吃邊聊。
吃飯不好一直拿手機打字,聊起來時,苗女士便擔任了翻譯官的角色,嘴上手上動作閑不下來。
說着說着,他們又說回演唱會的事。
“她問,有沒有讓你印象深刻的像她這樣的粉絲?”苗女士轉述。
她們毫不避諱說起身體的缺陷,苗女士補充說:“就是身體有殘缺的。”
回憶的江深沒留意到,坐他旁邊大口往嘴裡塞飯的任風禾此刻不自覺地放慢了吃飯速度,還連着瞟他好幾眼。
讓江深印象深刻的特殊粉絲當然有,但不會有她。
她看演唱會時,坐的是内場第一排,不是特殊席位,也穿了長褲,沒有人看出來她腿有問題。
江深邊回憶邊說:“有的,我們每次出新專輯會有簽售會。當時,有位有語言障礙的粉絲上台簽售,雖然她說不了話,但給我們每個人都準備了很長的一封信。”
江深一直認為,愛豆這份職業所能獲得的最大的幸福感來自于粉絲。
這樣一封花費許多心思寫下的信,帶來的感動不是語言能表達的。
“我最開始學手語就是因為這位粉絲。我希望她下一次來的時候,能和她當面聊聊天。”
說着,江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說:“但這個希望估計不可能實現了,我手語打得太水了。”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顯然都對娛樂圈的事感興趣,希望他再多說一些。
江深隻好接着說:“還有一個印象深刻的粉絲。當時是在演唱會上,她沒坐在特殊席位,我和成員們也不知道她身體情況。”
“我們的演唱會會有大約八分鐘的中場休息時間。這段時間裡,舞台上會播放我們拍的小情景劇,或者放歌給粉絲大合唱、随機舞蹈,趁着這個時間,我們會在後台補妝、換衣服、調整狀态。”
“當時,幫我補妝的工作人員說,她在後台待久了,想出去透透氣,走到外面時,正好看到一個粉絲扶着牆,緩慢地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那時候演唱會還在進行,粉絲基本都在座位上,安保力量也集中在場館裡面。她擔心粉絲身體不舒服出意外沒人發現,就跟了過去。”
“然後她看到那個粉絲走進沒有人的洗手間,将褲腿挽了起來……”
一直埋頭吃飯、一邊專心聽着的任風禾,動作突然停住像石化了一般。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深。
江深回憶着。
一陣喧嘩的後台,幾隻挂滿衣服的衣帽架被工作人員拉着往前挪動,滑輪滾動時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八個衣帽架整齊排開,為了方便辨認,工作人員特意在最前面綁上了各自對應的應援扇,提醒造型師和剛從舞台下來的愛豆們,這些衣服分别屬于誰。
江深喘着氣,伸手接過經紀人遞來的礦泉水,大口喝了幾口,一瓶水轉眼下去了一半。
幾名造型師圍了上來,分工明确、動作迅速地開始工作。
八分鐘,聽着很長,但真正能用來休息的時間幾乎沒有。
一名造型師盡可能不破壞妝容地迅速擦掉他臉上的汗,已經把下一場要穿的成套服裝準備好,等他臉上的汗擦得差不多了,旁邊的助理迅速拉開簾子,他在簾子裡,胡亂地将身上的汗擦掉,快速換上下一場的衣服。
換好衣服坐下,一個造型師給他重新整理發型,另一個給他補妝。
這些造型師每次演唱會都會跟着江深,彼此早已熟悉,對這類流程駕輕就熟,都能做到一邊忙手上的事一邊聊天說話。
江深還在平複氣息,安靜聽着她們說。
“剛才我在外面透氣的時候,看到一個粉絲往洗手間走,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其中一個造型師說道。
江深擡眼看向她。
“這個時間點,大家基本都在看演出,工作人員也大多集中在舞台附近,我怕有什麼事就跟了過去。”
結果,我看到她進了洗手間,四下看了看,挽起褲腿……”
造型師故意賣關子,但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同事瞪了一眼。
被瞪的造型師老實了,她神神秘秘地說:“你們看過電影不?她褲子拉上來之後是機械腿!酷斃了!”
江深和别的造型師同時愣住。
“那這不是說明她截肢了嗎?”另一個造型師說。
“是啊。”親眼見到的造型師歎了口氣。
“她把褲腿拉到大|腿根,一直在撓腿,而且她的大|腿上有很多疤……”
她頓了頓,回憶起當時的畫面,雖然對方是陌生人,可她語氣裡透着同情與心疼,她說:“後來,她發現我,立刻把褲腿放下來,整個人都繃緊了,還倉皇地看了我好幾眼,然後轉身匆匆走了。”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江深問:“她是往特殊席位的方向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