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到嘴邊了,任風禾卻話鋒一轉,說:“我剛剛在樓上看到你和一個醫生爺爺了。”
任徐行點頭,示意她接着說。
“我聽路過的大人說你認識很多很多厲害的醫生。”
任徐行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來醫院,不是看病就是探病。
“可以,但我隻能提一提,什麼科?我先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由他們決定。”任徐行說。
任風禾連連點頭。
“我媽媽得了腫瘤,但我不知道情況,大人們不肯告訴我。”任風禾說。
任徐行想了想,表示道:“無法理解。”
“你也有類似的事情嗎?”任風禾見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想知道是否曾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任徐行也經曆過這樣的事。
任徐行說:“大人、父母站在對你好的角度,勉強你做事,或未經告知,擅做決定。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不想離開家,但還是被帶走,送到各個陌生人身邊學習。”
任風禾怔怔地看着她。
看了一會兒,她将鞋子脫掉,跪立在椅子上和任徐行保持同一高度,小心翼翼地邊觀察任徐行的表情邊湊近她。
任徐行看過來,确認她想做什麼。
任風禾見狀,伸開雙臂,抱住任徐行。
分明她是小孩身,卻像個大人一樣,抱着任徐行的同時,另一隻手輕輕安撫似的拍打她的後背,說:“對不起,辛苦了、辛苦了。”
任徐行不明白她為什麼道歉,是覺得她勾起她的傷心事嗎?
她對這個擁抱沒有很抗拒,但有些不習慣,突如其來的軟綿綿的懷抱,讓她忍不住重心想向後躲避,但又怕這一往後,抱她的小孩會摔倒。
她強忍着任由對方抱住,但對方很快就坐了回去,剛才那個擁抱短暫地似乎隻是南柯一夢。
任風禾重新坐好,恢複到最開始手撐着椅子,腿有一下沒一下晃動的模樣。
她擡頭看着窗外。
窗外天很藍,處在高樓層,還能看到遠處的樹上代表春天的新綠。
任風禾借着剛才的機會,向任徐行道歉,但她知道這個道歉還不夠。
等她回去,她要重新道歉,也想重新和她的妹妹,成為血緣上、情感上都最最親的家人和朋友。
任徐行看着坐回去的小孩,反手夠到自己的後背上被輕輕拍打的位置。
她無措地眨了下眼,不明白為什麼,她積壓的情緒似乎真的輕快了一些。
她揪住那一塊的衣服,童年一些記憶似乎就此被喚醒,被擁抱着安撫拍打後背的動作無比熟悉,在她的童年戛然而止之前,她也曾經曆過。
于是,她抿抿唇後說:“我幫你問你媽媽的情況然後告訴你。”
任風禾想想,點頭跟她說了聲“謝謝”。
另一邊,江深和王阿姨在病房裡面。
病房的窗簾全部拉開綁了起來,陽光盡數灑在房間,連角角落落的位置都全部填滿。
江深病床上躺着的女生。
眼前躺着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睜開眼的人,是他粉絲。
這一事實讓他心情沉沉的,酸楚感瞬間沖到鼻子和眼眶。
他沒有過多凝望女生的臉,将這模樣記在心中就移開視線。
他清楚,粉絲們不會希望自己狼狽的一面被偶像看到。
移開視線的江深看到了床頭上擺着的台曆和兩個用卡磚固定保護的小卡。
台曆是他們組合去年十月底公布預售的新年台曆,跨年後才陸續發出。小卡裡,一張集體小卡,一張個人小卡。
王阿姨注意到他的視線,跟他解釋說:“這個台曆是上個月收到的,收到之後我就拿過來了,這兩張照片是風禾最喜歡的兩張。”
“還有這個,”王阿姨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出聽歌軟件,比到江深身邊,又說,“這些是你們的歌對不對,哦這個,這個是新歌,我還花錢買了,風禾肯定想聽你們的新歌。”
“我想,我在周圍放這些風禾喜歡的東西,她說不定能感受到,她說不定願意為了這些她喜歡的東西醒來。”王阿姨說着說着,眼睛紅了,嘴唇也顫抖着。
“風禾這孩子太苦了,怎麼老天就知道捉弄她。”王阿姨一邊說,一邊胡亂用手擦兩把滴落下來的眼淚。
她很快收拾好情緒,說:“風禾還去韓國看過你們的演唱會。”
“真的很謝謝你們。風禾出過事故,事故之後怎麼都提不起精神,我每天都怕她會這麼走掉,可喜歡上你們之後,她又多了不少動力。”
王阿姨的情緒盡數傳給了江深,讓江深眼中也含上了淚,他不讓自己眨眼,生怕一眨,眼淚也出來了。
他緩緩吐一口氣,視線重新落到病床上。
這時,他看到了病床上的人,手腕上戴着的串珠手鍊,他一眼将手串認了出來,
“這個串珠手鍊……”
王阿姨說:“她去看完你們演唱會之後,就多了這條手鍊,沒跟我說怎麼來的,但我陪她進去看的時候,旁邊有很多小妹妹也送了我很多禮物,估計也是這麼來的吧。”
江深已經得出了答案。
他緩慢而又沉沉地閉眼,複睜開,看向了粉絲被被子遮蓋住的腿的位置。
果然,本該隆起被子無比平坦。
他想起剛才在電梯上他搜的“風禾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