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鹿立馬緊張地解釋道:“我沒有,我不是,别瞎想。那個老闆娘根本就是胡扯,我,我……”
楊枝有些疑惑地微微擡頭看向他:“你很在意這個嗎?”
她是真的很奇怪,因為她看了甘鹿那麼多藏書,根據上面偶爾夾雜批注的評語,楊枝能從文字中感受到這是一個對自身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說是很有傲氣,且内心完全自洽的人,完全不像是會在意他人看法的人啊。
甘鹿愣住了,對啊,他為什麼要在意這個。
上大學的時候,社團裡有個學姐追了他很久,據說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為了他專門來參加社團的。但他始終不為所動,冷臉相對。最後甚至主動退出了社團。
學姐最後破大防,光明正大地把他堵在上課的路上,完全不顧忌周圍還有圍觀的學生,氣憤地問他為什麼不喜歡自己,是不是因為喜歡男的。
甘鹿隻覺得可笑,他為什麼要喜歡這個學姐。
小時候,他以為父母恩愛,家庭美滿,所以對愛情自然而然也有了自己的向往和美好願景,在同齡人都或好奇、或無聊地開啟一段段戀情時,他卻始終執着于要遇到一個足以相伴一生的人。
就像他的父母那樣。
而後,父母精心編織的家庭幸福的謊言又被他們親手打破,甘鹿甚至對“家”這個概念産生了強烈的厭惡,連帶着對愛情産生了濃濃的懷疑。
反正都是假的,他們全都是騙子。
面對學姐的質問,甘鹿隻是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冷淡地回道:“無所謂,你說是就是吧。”
而後,關于他的各種流言四起,多難聽的都有,但甘鹿始終沒有在意過這些東西,無視一切流言,依舊是每天過着自己的生活。
最後連他的幾個室友都看不下去了,主動幫他壓下去了這一場不小的風波。
面對着楊枝坦蕩且直白的疑問,甘鹿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隻知道,自己有點奇怪。
大概是看出來了甘鹿的無所适從,楊枝從善如流地收回了自己的疑問,貼心地說道:“沒事啦,雖然不知道你們男的為什麼在這方面這麼好面子,但是我表示尊重。我不會多想的,反正跟我又沒有關系。”
甘鹿:“……”
心好累,不過楊枝為什麼要說“你們男的”,還有别的男人也在她面前糾結過這些嗎?
但随即一個更詭異的念頭浮現了出來,他想和楊枝有關系。
他好像,有一點喜歡這個渾身是謎的女人。如果他現在被牽動的紛亂複雜的心緒,可以被稱之為喜歡的話。
但喜歡一個人總需要理由的吧。
甘鹿始終認為,哪怕再複雜的情緒,也總能抽絲剝繭出來一個所以然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動心,可能是因為性格,也可能是因為外貌,更可能是因為在長久的相處下,那個人就這樣住進了心裡。
甘鹿追根究底地想要找出一個自己為什麼會對楊枝動心的原因,然而更可怕的是——他找不到。
楊枝長的是很好看,但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長得好看的姑娘,還有她的性格,實在是說不上好,整個人看起來軟綿綿的,但其實棉花底下都是細細密密的針,日久生情就更不可能了,他們也才相處了不過半月。
太難了啊,甘鹿感覺自己要死機了。
這邊甘鹿還在顫顫巍巍地鐵樹出芽,那邊楊枝就已經繼續投入到了對周邊環境的觀察中。
此時正是夏季,成群的女孩子們穿着一些楊枝從未見過的衣服,嘻嘻哈哈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沒有繁文缛節的約束,也沒有不成體統的指責。
往年夏天的時候,師父就曾經抱怨過穿衣的繁瑣,表示很想念以前的短褲短袖,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如今這個世界是那麼地鮮活明亮,楊枝喜歡這裡。
很快就走到了辦身份證的派出所,此時屋裡的人并不多,甘鹿帶着楊枝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又走了一些程序,接下來就可以等待拍照了。
等待的過程中,來辦理證件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于是甘鹿跟楊枝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他現在确實也需要靜靜。
外面是逼人的暑氣,但屋内卻涼爽極了。楊枝好奇地擡頭看着挂在牆上的那個大白盒子,回憶着以前和師父相處的日子。
這應該就是師父說的“空調”了。楊枝自信地想。
整個流程走下來十分地順利,楊枝心情明媚地走出派出所的門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邊發呆的甘鹿。
準确來說并不是發呆,他正在出神地看着河邊那一群正在畫畫的學生。楊枝卻敏銳地從甘鹿的眼神裡讀出來了一種叫“羨慕”的情緒。
就像沒糖的小朋友看着别的小朋友手裡的糖一樣,十分純粹的羨慕。
他在羨慕什麼呢?
是羨慕他們能畫畫嗎?是哦,楊枝确實看到過書裡面的一些小插畫,甘鹿好像确實挺喜歡畫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