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枝策馬離開的那一刻,甘鹿隻覺得周身的場景開始漸漸變得模糊扭曲,就像是無數塊拼圖漸漸地被打碎重組。
等到一切都恢複如常,周邊景象再次清晰,甘鹿才意識到楊枝這是來到了一處斷崖邊。
甘鹿發現,在這個特殊的空間中,自己甚至不需要特意地尋找楊枝,他好像被綁定在了楊枝的身邊。
另一邊的楊枝翻身下馬,拿起酒壺朝着崖邊走近了幾步,然後席地而坐,就這樣沉默地看着這萬丈深淵。
甘鹿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頭。
她要幹嗎?
事實上,楊枝什麼也沒幹,連帶來的酒都一口也沒有喝,她隻是沉默地看着崖下的一片漆黑。
甘鹿覺得,孤獨就像是一個标簽,深深地印刻在了楊枝的身上。仿佛這世間的繁華皆與她無關,他止不住地心疼。
雖然甘鹿也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但他想把楊枝拉進這萬千紅塵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随着天邊漸明,曙光出現,當金色的晨光漸漸地披灑了楊枝滿身,她才慢悠悠地活動着僵硬的身體,踉跄着站了起來。
楊枝就這樣枯坐了一個晚上,而甘鹿始終在一邊看着她。
這些日子,甘鹿獨自一人在山洞中想了很多。那天晚上,楊枝的話反複出現在他腦海中,就如同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生氣也難過,甚至為此感到無比地痛苦,但就是沒有想過徹底斷開二人之間的聯系。
他實在是舍不得。
甘鹿知道自己是栽了,而且栽了個大的,他把自己的心都給丢了。
楊枝打開酒壺,将酒液盡數倒在了崖邊。當最後一滴滲進了土地中,楊枝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想您了,來看看您。”
甘鹿下意識地向前走去,他想抓住楊枝,他總覺得楊枝現在的狀态非常不好。卻在剛剛觸碰到她的手腕時,被一陣刺耳的聲音拉回了現實。
甘鹿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山洞。
他無語地坐了起來,看着坐在山洞邊,邁力地吹着一片葉子的徐之,發出了請求:“求求你了,放過那片葉子吧。”
徐之嘿嘿一笑,将手裡的葉子飛了出去,回道:“有這麼難聽嗎?”
甘鹿毫不留情地給出了答案:“非常難聽。”
徐之挑了挑眉,打趣道:“算了,這個不重要,說點你感興趣的,我們來聊聊楊枝吧。”
甘鹿沉默了片刻,啞聲問道:“人走了?”
徐之點了點頭:“走了呀,走的幹幹淨淨的。跟你想的一樣,那些值錢的一樣都沒帶走,估計全都留給你了。哎呀呀,采訪你一下,面對着突如其來的财富,感想如何啊?”
甘鹿面無表情地回道:“沒有感想,我又不缺這仨瓜倆棗的。”
徐之“啧”了一聲:“有時候真想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甘鹿:“不說這個了,東西給她了嗎?”
徐之:“給了,直接給的,夾書裡也真是夠隐蔽的了,估計她得過段時間才能發現了。你說說你,給人家塞錢還這麼偷偷摸摸的,做好事不留名,你要學雷鋒啊。”
“不就是失戀嗎,你算算你都在這山洞裡窩幾天了?還是說……你要下山了?”
甘鹿:“不,我要思考一段時間。”
徐之:“那你就思考吧,等你想明白,安排好,人家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甘鹿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不會。”
徐之疑惑地“嗯?”了一聲。
甘鹿:“我定位了她的手機,以楊枝目前對電子産品的了解,還發現不了這麼高級的東西。”
徐之震驚地發出了感歎:“我靠,你這就有點不道德了吧?”
甘鹿輕輕地笑了一聲:“是什麼給了你我是一個道德水準很高的人的錯覺呢?我現在才發現,我母親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簡直一脈相承地刻進了我的骨子裡。我從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啊。”
“至于要不要下山,什麼時候下山,我還要再好好地想一段時間,反正掌握楊枝的位置總不是什麼多餘的操作。讓她體會一段我不在身邊的日子,也讓她好好想想自己的心。追人嘛,也是講究策略的。我這也算是吸取教訓了。”
徐之聽的目瞪口呆,黑化了黑化了,“等一下,你就這麼确定你在她心裡一定就特殊嗎?”
甘鹿:“我很确定。”
以楊枝的性格,如果他一點都不特殊,就憑着這張她讨厭的臉,自己就不可能靠近她,二人的關系最多就是點頭之交。但實際上呢,這段三個人一起在山上生活的日子中,楊枝明顯對自己有下意識的親近。
如果一點都不喜歡,大可以像拒絕蔣棋那樣幹脆地拒絕他,但是楊枝沒有,她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堆,還發了個好人卡,但就是沒有說“不喜歡他”。
盡管隻有一點點的特殊,但這就夠了。
徐之看着甘鹿無比笃定的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