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突然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跄着向門外沖去。
包廂裡飲酒碰杯的聲音徹底平息了下來,楊枝跨過了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倒在地上的紅燈籠男子,坐到了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上。
她雙手交錯抱胸,仰頭靠在沙發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真是見鬼了,這麼一點酒而已,她的頭怎麼能疼成這個樣子。
然後,門開了,一束冷光打了進來。
楊枝微微偏頭朝着門口看去,周周出現在了門口,不複往日的高傲,也沒有那夜烤肉店的溫柔,她隻是慌亂地看着楊枝,然後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慶幸。
楊枝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周周。
她的眼睛其實很特别,帶着一份特有的甯靜,就像是秋季的楓葉,豔紅似火卻又暗藏着孤寂。但此時這樣的注視,卻讓人無端心中一驚。
周周的心狠狠一跳,她這個眼神,像極了那位顧先生——上位者的眼神。
楊枝看了一會兒,便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周周了。
反正今天晚上都廢了這麼多事兒了,那她一定要把30萬拿到手。
屬實是财迷的自我修養了。
周周朝着楊枝走去,高跟鞋與地闆接觸,發出了“咔嗒,咔嗒”的聲音,她輕輕踢了踢楊枝的鞋子:“你走吧,我輸了,這30萬我會打到你的卡上的。”
楊枝有些意外地睜開了眼睛,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周坐在了一邊,苦笑着看着她:“你知道我今天晚上讓你待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對吧?”
楊枝眨了眨眼,表示認同。
周周覺得無法理解:“你不恨我嗎?”
楊枝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我為什麼要恨你。說白了,不管是你的驕縱,還是你的惡意,對我來說都構不成一點傷害。”
周周聽出來了楊枝隐晦的傲慢——我根本就沒有把你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她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羞惱占據了那剛剛萌生出來的不可思議的愧疚,她不可理喻地質問楊枝:“楊枝,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人能引起你的情緒波動嗎?你難道就不會生氣難過嗎?你不覺得自己很不正常嗎?”
周周的話就像是一把鈍鈍的小刀,在她的心口上剮蹭了一下。
怎麼會沒有呢?
楊枝想起了她上一次情緒波動最激烈的時候,那時她面對的是甘鹿。楊枝恍然想到,原來她把最壞的情緒給了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她的“第一個”。
就在周周以為楊枝依舊會沉默以對時,她卻聽見楊枝低聲回道:“有的。”
周周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麼?”
楊枝看着周周,又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有的。”
周周:“……”
她不想再進行這些無意義的對話了,周周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楊枝沒有動,可能是久違的叛逆勁兒上來了,也有可能實在是太累了。
周周再次提高聲量重複了一遍:“走啊。”
見楊枝依舊不為所動,周周惡狠狠地說道:“你不就是想看我低頭,想看我出醜,你成功了,你還想怎麼樣?”
楊枝非常難以理解她的腦回路,她簡直太奇怪了。周周是楊枝來到這個世界上,遇見過最奇怪的老闆。
桌子上都是酒杯,有的已經喝空了,有的還有酒液。周周拿起了一杯酒,盯着楊枝,一飲而盡。
楊枝:“……”
她想幹嘛啊?
喝盡了一杯,她又無縫銜接地去拿了第二杯,然後被楊枝奪走了,酒水灑了周周一身。
楊枝:“這杯下藥了。”她歎了口氣,無奈地皺了一下眉頭,“你别喝了,我走就是了。”
楊枝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在看到楊枝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房間中後,周周對着門口,呢喃地說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這樣的距離,普通人肯定是聽不到的,但是楊枝不是普通人。
她聽見了周周的謝意和道歉。
楊枝的腳步頓了一瞬,但也隻有一瞬。
走出金碧輝煌的會所,迎面而來的是刺骨的寒風。寒冷使楊枝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卻讓她原本就疼的頭更疼了。
真是華而不實的破衣服,還不如她的厚棉襖呢。
楊枝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蕩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霓虹燈在刺骨的夜風中依舊璀璨,彰顯着一個城市的繁華。
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有的是和朋友一起出來逛街,有的小情侶在一起約會,有的是一家人出來吃飯……
周身寫滿了熱鬧,隻有她,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