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一直都知道周周過的很不容易,所以總是會下意識地對她多一點包容。有時候到底是因為那雙熟悉的眼睛,還是周周這個人,楊枝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但不管是因為什麼,舉手之勞的事情,楊枝向來都不會吝啬出手。女孩子要互相幫助,這是師父教過的。
隻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要渡,她幫不了周周更多了。
楊枝能在何小花失去一切的時候給她一個庇護,也能在蘇荷被威脅打壓的時候提供一些保護。但歸根結底,生活的苦都是她們自己渡過來的。
楊枝隻是在接受她們陪伴和幫助的同時,進行了一些自己舉手之勞的回饋。
這都是相互的。
唯有自強,方能自渡。這才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但是周周實在是太複雜了,痛苦捆綁着她所在乎的名利地位,痛苦沒有了,在乎的東西也就沒有了。如果她連在乎的東西都失去了,那随之而來的,很有可能就是更大的痛苦。
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除非她能徹底放下,但這個世界上,“放下”又談何容易呢?
沒有人能無欲無求,人活一世,總是會被這樣、那樣的東西牽動着心弦。所以,直面痛苦,是每一個人的必修課。
今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夠多、夠複雜了,當事情一起湧了過來。那一個人的第一反應可能就不是焦慮了,而是平靜和麻木。
錢重現在已經對任何緊急狀況免疫了,他默默地走出了房間,準備去向前台要一個醫療箱。
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境況未知的李導,受傷的楊枝,犯病的周周,還有像定時炸彈一樣的明天……
錢重的腦子現在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房間裡,楊枝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服,企圖堵住出血的傷口。米白色毛衣的一角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
她沉默地坐在了周周旁邊,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
手機在剛剛的混亂中先是摔在了地上,然後又被踩了一腳,現在已經徹底歇菜了。
楊枝發愁地歎了口氣,手機壞了,她又沒有現金,這讓她怎麼回家啊?
還有周周,她是要一直這樣瘋下去嗎?
雙方都無話可說,最終依然是周周率先打破了沉寂。她看着楊枝,不解地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在你之前,我已經逼走了很多助理了,但是你卻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你是我見過脾氣最好的人,不管我怎麼折騰你,你都不會生氣。你好像天生就沒有脾氣似的。”
楊枝搖了搖頭,企圖用高超的語言技巧活躍一下氣氛:“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天生就沒有脾氣的人啊,那不是人吧,那是忍者神龜。”
明明是個挺好笑的梗,楊枝說到後面自己逗笑了。但是周周卻無動于衷,隻是固執地看着楊枝。
然後再次提出了那個問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如果現在的楊枝看着周周,看着那雙眼睛中熱烈的希冀與渴求,那她一定不會那麼草率地說出這個答案。
可惜楊枝在看她受傷的左手和染血的衣角。
“你的眼睛,像我一個很重要的人。”
“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
顧先生在選中她時說過的話和楊枝的話,詭異地重合在了一起。周周感覺自己好像在一瞬間失去了對周圍的感知,耳邊響起了巨大的電流聲,那是來自耳鳴的折磨。
她好像溺在了水裡面,快要窒息了。
周周将強烈的愛恨都縫入這具皮囊,費勁心力地維持着表面上的遊刃有餘。
“哦,這樣啊。那看來真的很重要了。”
重要到面對一個僅僅是長得像的人,也可以百般包容。
周周看着楊枝,調動着面部的肌肉,擠出了一個微笑:“從明天開始,你就不是我的助理了,抱一下吧,好歹相處了這麼久呢。”
楊枝本能地覺得周周現在特别奇怪,她也不習慣在如此正式的要求下,這麼親密的接觸,莫名有些羞恥。
但是周周都這麼說了,那就抱一下吧,也沒什麼。
楊枝那隻受傷的手還緊緊地攥着衣服的一角,傷口不是很淺,可能需要去醫院縫幾針了。
于是她張開了一隻手臂,輕輕地擁住了周周。
周周則牢牢地抱住了楊枝,将頭埋在了她的頸間,然後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楊枝還沒來得及對這樣的親密接觸表現出不适應,随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疼痛。
“嘶……”
楊枝下意識地伸手推開周周,周周卻沒有一點要松嘴的意思,血腥味很快就溢滿了她的口腔。
楊枝使勁地摁住了周周的後頸,然後強行把她給提到了一邊。
看來這種情況,還是得用巧勁啊。楊枝想。
她伸手摸了摸被咬過的地方,然後摸到了一手的血。
太過分了,這真的有點過分了。饒是楊枝再不容易生氣,也因為周周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很惱火。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或者說,她還沒想好怎麼說,周周又開口了。并且一點都有沒有做了壞事的心虛感,十分地理直氣壯。
“我知道你養了一隻很可愛的小貓,你能不能把它送給我?”
楊枝:“……”
認真的嗎?咬了她,還想要她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