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氛圍中,楊枝也漸漸地感覺到了甘鹿在生氣。
他為什麼要生氣?楊枝不懂。
她突然覺得有點累。
以往面對任何人的生氣與指責,楊枝隻需要平靜地做出她認為對的事情,至于這個人的情緒有沒有被消解掉,後續就與她無關了。
但是甘鹿不同,她需要知道甘鹿為什麼會生氣,然後再努力想出一個能讓他不生氣的辦法。
隻有甘鹿開心了,楊枝才會覺得這件事情算是徹底翻篇了。
這對于楊枝來說,實在是一件複雜的事情。因為她向來我行我素,完全不會顧及别人的想法,隻做她認為對的事情。
任何形式上的彎彎繞繞,都會讓楊枝覺得厭煩和疲倦。
黑色的賓利疾馳在高架橋上,二人一路無話。
車子開到醫院後,甘鹿沉默地跑上跑下,帶着楊枝挂号、等待、看醫生。
女醫生對楊枝的傷口進行了一下評估,接着熟練地給楊枝的傷口進行了消毒、打麻醉,然後進行縫合。
甘鹿生氣歸生氣,但是看到楊枝那血肉模糊的左手,還是止不住地心疼。他沒法替楊枝受這份疼,隻能不斷地在一邊囑咐道:“輕點兒、輕點兒……”
女醫生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冷淡地說道:“家屬出去等。”
媽的,本來上夜班就煩,還來秀恩愛。都打了麻醉了,還能疼到哪兒去啊。一個成年人,哪兒就這麼怕疼了。
什麼态度啊?
甘鹿皺了皺眉頭,剛想發動一下自己的毒舌攻擊,卻被楊枝順毛似的安撫般拍了拍胳膊。
“我好餓啊,你去給我買點東西吃吧。”
甘鹿隻好作罷,轉而看向楊枝:“想吃什麼?”
楊枝給了甘鹿一個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微笑:“什麼都行。”
甘鹿走後,診室裡終于安靜了。女醫生随口問道:“你男朋友啊?”
楊枝點了點頭:“嗯啊。”
女醫生一邊給楊枝縫合,一邊嫌棄地說道:“小夥子人長得還可以,但不怎麼能扛事兒啊。一個小刀傷,看給他急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生孩子了呢?”
楊枝:“……”
好惡毒的說法啊。
甘鹿出了醫院,匆忙地買了一碗馄饨就回去了。現在實在是太晚了,買不到什麼好吃的,隻能先墊一墊了。甘鹿決定回去再給楊枝做别的。
而此時,醫生也很快處理好了楊枝手上的傷口和脖子上的的牙印。
由于脖子上的傷口沒有很嚴重,隻是少量的出血,所以隻是做了簡單的消毒,沒有包紮。
但是看的格外地紮眼。
臨走前,醫生認真地囑咐道:“小年輕恩愛歸恩愛,但還是要注意影響,節制一點。你們這樣搞很容易壓迫到頸動脈窦,後果很嚴重的。”
楊枝:“……”
這可真是誤會大發了。
而甘鹿那本來被冷風一吹漸漸消下去的怒火,在此時又蹿了上來。因為不想對楊枝說出一些不理智的氣話,于是顯得越發地沉默。
又是一路無話地回到了車上。
因為手傷了,甘鹿堅持要自己喂楊枝,楊枝見他正在氣頭上,即使很不習慣,但也沒有拒絕。
不就是被人喂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得不說,甘鹿實在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人。每一個小馄饨喂到楊枝的嘴裡,都是最适宜的溫度,不涼也不燙。
雖然一開始還是很不習慣,但是吃着吃着,楊枝突然覺得,這樣被人照顧的感覺,好像也還不錯。
看着甘鹿始終闆着的那張臉,楊枝突然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甘鹿本來還在生悶氣呢,他無奈地看着楊枝:“怎麼了,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情笑呢?”
楊枝帶着笑意回憶道:“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了。當時你面無表情地用一把小刀劃開了我受傷的左手,你要知道,在傷口上動刀,可比在完好的皮膚上動刀要疼多了。”
“然後你又給我灑了那種奇怪的藥粉,真的很疼很疼,比這一次的受傷要疼千倍萬倍。要不是我左手上的傷肉眼可見地在愈合,我都差點以為你是要故意報複我了。”
甘鹿:“……”
莫名有點心虛怎麼辦。
他當時确實存了一點報複心理,畢竟那一巴掌不能白讓人打了吧。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被打過,更不要說被人打巴掌了。
誰能料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啊,要是早知道他會喜歡上楊枝,他一定不會給她用那個藥的。就算是求徐之,他也要求來一個用了不疼的藥。
他現在連看見楊枝縫幾針都受不了,更不要說經曆那種疼了。
看着甘鹿明顯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楊枝捏了捏他的手:“所以啊,我是非常能忍疼的,這個傷根本就不算什麼。如果不是因為受傷這件事情本身的話,那你現在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嗎?”
甘鹿語氣生硬地回道:“我沒有生氣。”
楊枝捏着甘鹿的下巴,俯身親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