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鹿,你要勉強我做不喜歡的事情嗎?”
此話一出,甘鹿的反應尚且不論,楊枝先被自己的話驚到了。
不是不想再過以前那種些勾心鬥角,一句話要在心裡轉八百遍的日子了嗎?
她為什麼要跟甘鹿耍這種心眼,這不是在解決他的情緒問題,這是在道德綁架啊。
把問題丢給對方,然後自己獲得心理上的輕松。這樣的小心思,和别人耍耍就行了,她怎麼能把這樣的負擔給甘鹿呢?
甘鹿現在的狀态明顯很不對勁,她早該有所察覺了。這不單純是工作上的疲憊,肯定是和他即将要面對的那些人、那些事情有關啊。
抽絲剝繭的想了這麼一大串子,楊枝覺得有必要和甘鹿好好聊一聊,那些她不知道的過去,和他們即将要一起面對的未來。
可是楊枝突然覺得有點累,任何一點心思上的分析和猜測,都會讓她覺得疲憊。
楊枝想,先放一放吧,不着急的。而且現在甘鹿的狀态,明顯不是一個大家一起好好分析情緒的狀态。
楊枝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甘鹿的眼睛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然而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我訂了明天的機票。”
楊枝:“……”
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給我改簽。我明天不要和你一起走了。”
甘鹿剛張開嘴,卻被楊枝捂住了嘴巴:“我沒有生你的氣,隻是單純不想明天和你一起走,如果你再唧唧歪歪的話,我覺得可以不用走了。”
甘鹿立馬閉嘴了,然後乖乖地說:“那我給你訂後天的好不好?”
楊枝點了點頭:“可以。我今晚去隔壁睡,你自己也早點休息吧。”
甘鹿很想拉住楊枝,但卻因為楊枝今晚冷淡的态度猶豫着不敢拉她,他實在是害怕楊枝會因此讨厭自己。
楊枝低頭親了親甘鹿:“别多想,我隻是有點累。”
出門之後,楊枝并沒有開門去隔壁,而是下樓去了小區裡那個滑滑梯附近坐着。
此時已經很晚了,小區裡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昏暗的路燈還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楊枝坐在了秋千上,然後掏出手機,思索地看着通訊率中徐之的名字。
猶豫再三,她最後還是按下了撥打鍵。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過來,這麼晚了,他聽起來倒是一點也沒有被人從睡夢中吵醒的疲憊:“呦,稀客啊,是遇到煩心事兒了嗎?”
楊枝:“……”
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讨厭。
楊枝開門見山道:“我想知道關于甘鹿的事情,越具體越好,他之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在山裡面待三年,又為什麼會突然下山?”
徐之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卻反問道:“你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楊枝沒有一點遮掩的意思,很直接地就告訴了徐之:“我和他在一起了,但是最近我感覺他很焦慮,而且他的占有欲大的不正常。”
徐之沉默了幾秒,然後輕笑了一下:“我沒法客觀評價,因為我有私心。”
楊枝無奈地歎了口氣:“你說就是了,我不會因為你是甘鹿的朋友,就判斷偏離的。”
徐之:“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因為他,去妥協自己的生活。”
楊枝沉默了很久很久,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她需要思考一下。
不是,他們倆很熟嗎?這麼為自己考慮呢?
然後,她開口道:“你真的很有病。”
徐之大概是個抖m,楊枝罵他,他沒有一點不快,反而笑得很開懷:“我沒有病,但他确确實實是真的有病。唉,我就說談戀愛很麻煩吧,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話是那麼說的,但徐之還是如實告訴了楊枝,她想知道的事情:“他那個家庭就很不正常啊,父母不和就算了,還非得裝的家庭和睦,裝就一直裝下去呗,最後又把他的烏托邦給打碎了。”
“要知道,這和一直生活在不和睦的家庭帶來的沖擊可是不一樣的,這樣的痛苦更直觀,更殘忍。也更容易摧毀一個人。”
“他剛來山上的時候,狀态很不好,天天都要吃藥。隔一段時間還要下山複診看醫生。是養了将近兩年,才慢慢調理過來的。至于下山,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他确實是為了追你,但是就算沒有你,該面對的事情他也是要面對的。他總不能在山上待一輩子吧。”
“我看的出來,他很喜歡你。因為從小得到的太少,所以遇到在乎的人或事物,就會變本加厲地想要掌控。”
“正所謂愛猶生怖,貪心不足啊。”
“但是,楊枝,每個人都很苦,他的痛苦與你無關,你千萬不要為他做妥協,你來這裡是為自己重新活一次的,不是為了别人。”
靜谧的房間中,石像下,徐之坐在蒲團上,月光灑了他滿身。
看起來竟然帶着某種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