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憐從前是不信鬼神的,接二連三的詭異夢魇,讓她不禁對奶娘的話思索起來。
夜半,随着褚衛憐的驚叫,奶娘匆匆進屋。
這幾天褚衛憐睡得不好,奶娘一直睡在外間守她。奶娘點燈進屋,掀開帳紗的時候,褚衛憐正背靠軟枕坐,滿身是汗,臉色慘白。
她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奶娘榮氏擔心不已,擦汗又給安慰。
榮氏是褚家的家生婢,一直跟着褚衛憐,把她從一個奶娃娃帶到大。
榮氏的兒子尚在襁褓便夭了,後來回到褚家做奶娘,看着咿咿呀呀的褚衛憐,她雙眼濕潤,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帶了這麼多年,在榮氏心裡,她就是她心裡又貴又愛的孩子。
榮氏緊張地把褚衛憐摟進懷裡,輕輕撫背安慰。
奶娘身上的氣味,是她所熟悉的,不免讓褚衛憐感到安心,喧嚣的神魂逐漸落歇。
先前褚衛憐對夢魇羞恥,不敢跟奶娘講。今晚褚衛憐忍不住了,又驚又害怕,她抱住奶娘輕輕地問:“嬷嬷,我夢見一個男人了,他很吓人,一直跟着我。不管我走到哪兒,都甩不開他。他跟我好像有仇......”
“嬷嬷,我不想再做這個夢了!這要怎麼辦?這種怪事有甚說法麼?”
根據褚衛憐的三言兩字,榮氏思索着。
随後拍掌驟驚:“遭了!娘子夢裡的男人,該不會是陰間來的吧?!”
“陰間?”
褚衛憐又害怕,又覺得好笑,匪夷所思。
“咱民間有種說法,要是一直夢到不認識的男人,多半此人已經死了,要配陰婚呢!”
榮氏給自己說得緊張,立馬握住褚衛憐的手:“娘子,這可不行!不得行!我得趕緊把信報回家去,有老爺夫人在,定會替姑娘進廟問法祈福的!以保娘子無虞!”
褚衛憐沉默。
不認識的男人......以前三皇子她的确不認識,沒見過,但今時今日她在宮裡見到了,這就算認識了吧?
且陰婚是給死人配的,若是這種說法,夏侯尉又明顯還活着?也說不通。
褚衛憐雖不信這種邪門傳聞,但她隐約覺得,夢魇一定和夏侯尉脫不了幹系。
她知曉夏侯尉,那麼夏侯尉也知曉她麼?
他可會做這種夢?
如果真和三皇子有關,此人到底用什麼手段能讓她頻頻夢魇?他有何目的?
“嬷嬷,倘若夢魇裡的人,我曾見過他,又該是什麼說法呢?”
“娘子見過他?”
榮氏想了下,怪道:“此人該不會是做邪法咒娘子吧!要不如此,娘子怎會經常陷入夢魇?”
如果夏侯尉真與自己結過仇,褚衛憐或許會認同奶娘的說法。
可問題是,在宮裡見到夏侯尉之前,她從來都不認識他,兩人也未有過交集,憑何就要做法咒她?
褚衛憐尚未琢磨透,榮氏比她還要擔憂,“娘子說見過他?那男人是誰啊?”
褚衛憐從前養在閨閣,除了府中人,哪能見到什麼外男。因此榮氏想到這幾個月,夫人帶娘子看親事見過的年輕郎君們。
榮氏剛想問是不是他們,又覺得不大可能,娘子與這些人僅有一面之緣,誰會好端端地咒她。
榮氏猜不到,隻好等着褚衛憐說。敢做邪法咒她家娘子,按老爺夫人的脾性,管他什麼世家,非得扒人一層皮!
“娘子,誰啊?娘子......”
奶娘催的急,褚衛憐很是無奈。
原本她隻要說出來就好,反正就是個夢,爹娘知曉了就會到廟裡找高人解夢。
褚衛憐雖不信那所謂的“高人”,卻也無不抱一絲期待的想,或許“高人”真能解了,讓她不再陷入夢魇?
但是爹娘太重視她的夢魇,甚至認為這是“病”。
先前她的夢魇還不是很清晰,隻有一副模糊的輪廓,看不清男人的臉。
她的手腕被一節修長的手緊握,玄黑鎏金的衣袍,拇指上是青玉扳指,中指戴着銀紋茭花指環。
夢裡她盯着男人手指的金銀镯飾,毫不留情地嘲笑:“俗氣,你即便飛上枝頭又如何,骨子還是登不上台面的山雞。驟然富貴,也就喜歡金銀俗物,什麼都往身上戴。”
“你出去看看,那些清貴世家的郎君,有誰有你這麼俗的眼光?”
那人被她氣得臉色潮紅,立馬收回手,“我就愛這樣戴!你管的着麼!”
那時候夢很糊,褚衛憐還不知道他是誰。她醒來把這夢琢磨着告訴了阿娘,阿娘擔憂地不行,生怕夢成真。
阿娘緊盯“飛上枝頭”這四字,就怕是家裡圖謀不軌的小厮。有一段時日,褚衛憐能見到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親和兄弟,就沒别的。
還沒有苗頭的時候,阿娘已經在大防“這個人”。
若是讓阿娘知曉此人就是宮裡的三皇子,阿娘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