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憐當然不會做手腳。
即便她不想和夏侯尉成婚,也不至于在今天逃婚,她才不是會自尋死路的人。
褚衛憐微微仰面,看着眼前這個男人。
今日他同樣一身婚服,拾掇得比任何時候還要仔細,赤金缂絲的圓領袍,系革帶,鬓邊簪花,細斜狹長的眼眸,略微含笑的唇。
褚衛憐打量他的同時,他同樣也在打量她,“你自是願意和我成婚的吧,眠眠?”
願意個鬼,褚衛憐都無語了。
有時候她不知道夏侯尉是怎麼想的,要是她願意,他何至于千防萬防,防她動手腳?看來他自己心裡都不信,還非得從别人嘴裡聽見那句“願意”,可笑至極。
褚衛憐懶得和他對着幹,人家是皇帝,和皇帝作對她就準沒好果子吃。
萬一遇上夏侯尉心情不好,連他們褚家也要跟着遭殃。
于是無語過後,褚衛憐乖巧點頭。
夏侯尉心情變好了,又按住她兩頰的笑窩:“眠眠,你笑一個。”
褚衛憐聽話地笑。
夏侯尉心情大好,繼續牽住她的手往前走。
“你不是喜歡外面的衣裳麼?待璧合宮落成,朕再選幾位繡娘進來,讓她們住在那兒給你繡。”
“對了,庭院還要造花圃涼台,再打個秋千。快要冬天了,我們可以在壁合宮圍爐賞雪......”
說到後面,夏侯尉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變成了低喃。
壁合宮,褚衛憐哦了聲,壁合宮啊。
這是夏侯尉一個月前讓人開始建的宮苑,他自己喜歡大金大銀,也估量這世間沒有女人不喜歡金銀,于是就建了璧合宮。說是等建成,就安排匠人鍛金,給她造首飾,要堆滿全天下最貴最精、最好看的簪钗。
這就是金屋,褚衛憐想一想隻覺好笑。
過慣了苦日子,乍然富貴的人都如此,俗到底了,以為金銀就是全天下最好的,抓住了不敢放過一絲一縷。
立後大典開始了。
夏侯尉牽她的手登石階。
高高的石階是通天路,一直延向聖和殿。
不,這不是牽,而是拉、抓着她的手往前走,往上爬。直到登至最頂,接受群臣朝拜。禮炮完畢,宦官宣旨,二人步入聖和殿,登高台。
所有的禮節很莊重,卻也如匆匆浮影掠過眼前。
等到大典結束,還需要祭神靈,大婚才算告段落。
頭頂的鳳冠很重,褚衛憐脖子都累麻了,隻盼能趕緊結束。
祭神靈的地方就在新建的壁合宮。
其實以前祭神也不在壁合,是夏侯尉硬挪過去的。壁合宮雖還未落成,但壁合祺祥殿已經建好。
就在大隊伍要前往時,太監李福順匆匆趕來。
李福順大汗漓淋,貼近夏侯尉低聲急道:“陛下!璧合宮去不成了!璧合宮走水了,祺祥殿、神像都被燒了!”
夏侯尉臉色忽變,竟是刹那石僵。
他渾身微發抖,雙目失焦,好一會兒突然回頭看褚衛憐。
褚衛憐原本還吃驚,這下被瞪得心驚肉跳。他的目光犀利又深邃,甚至帶着懷疑的審視,最後化為悲憤。
夏侯尉閉了閉眸,沉寂少許,突然睜眼與福順道:“再去找神像,換個祭神的地方!”
“陛、陛下......”
福順撲通跪地,簡直要兩淚橫灑了!
這是為難他啊!
神像哪有那麼好找,大齊自開國來,曆代帝後大婚祭祀的神靈隻有那對和合二仙!
且大齊皇室造的神像,擺勢也與凡間不同,今日要祭神靈的除了肱股之臣,還有不少宗親,若是随随便便找個,他們一眼就能認出。宗室極重視祭祀,皇帝自然沒人敢指責,能被說的隻有他這個倒黴太監,拿假像魚目混珠。
李福順不由着急起來:“陛下三思啊,不如将祭靈再延一延,待神像再造……”
李福順的提議,褚衛憐也覺得可行。反正大典都完了,不差祭靈這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