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玻璃瓶保存進空間，和蒂安斯的那本自傳筆記放在一起。

再次看到這本筆記，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決定拿下來把它送給蒂安斯的愛人——慕法。

人魚無法在陸地上久久停留，而慕法想要和蒂安斯一起過完整整一天，從清晨熹光大盛到夜晚暮色四起，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發一整天的呆，他都向往無比，所以他和格雅做了交易，隻剩下一年的壽命。

可蒂安斯哪會舍得愛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呢？蒂安斯沒有辜負人魚，可他們也沒能得到好結局。

結局和過程注定沒辦法達到兩全，慕法選擇了過程，蒂安斯選擇了結局。

我沒有立場去左右他人的選擇，隻是想盡可能地減少一點他們的遺憾。

慕法看完筆記後，終于離開了他終日呆坐着的牆頭，抱着筆記離去，留下一個黯淡孤獨的背影。

“祈，我想他應該不會再等了。”我看着慕法的背影說。

“嗯，他等到了。”

他那忘記的記憶以另一種形式回到他的腦海，他的愛人回到了他的心裡。

“甯甯，如果在費思洛因你提前知道了我們的結局，你還會選擇愛上我嗎？”祈不落問我。

還是為了避免這樣的結局而避免相愛的開始。

我知道這是他想問的話。

“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愛上你。”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哪怕早就知道結局，不管結局是怎樣，我們相愛的這個過程也足夠美好了，不是嗎？”

“我也是。”祈不落輕輕抱住我。

看啊，祈不落，我們都會堅定地選擇彼此。

所以無論是重來一百次還是一千次，我都會選擇義無反顧地與你相愛。

兩季棠的花期漸漸過去，空氣中的涼意已經非常明顯，仿佛夏暑已經被秋涼發配去了遠方，而秋涼又在被冬寒慢慢驅趕，但陽光還在固執地為秋天抵擋着冬日的進攻。

卻是沒能抵擋多久。

明媚被陰沉取代，昏暗塵嚣喧上，我一如往常在教室裡上課，卻收到了奧卡傳來的訊息——

女巫大人，風暴降臨鏡海，不久就會席卷掉鏡海西北方向的城鎮。

我心頭一驚，猛然站起來，老師吓了一跳，“蕭知甯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抱歉，老師，我家裡出了一點急事，我現在必須得立刻回去處理。”說完我就急忙跑出教室，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吟唱起傳送魔法陣傳送回鏡海。

海面上風暴肆虐，海水翻湧震蕩，天空上就像是有無數盤旋的巨龍伸出頭吐着漆黑的陰雲，豆大的雨珠穿破天幕砸向人間。

“奧卡，風暴是什麼時候起的？”我在風的怒号中大喊。

“女巫大人，一個小時之前從海域中心起的，起先隻是一個小漩渦，并沒有引起注意，不知怎麼地就突然發展成了大風暴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在往西北方向去了。”奧卡同樣大喊。

突然成了大風暴？毀滅的災難要來了嗎？

離開得太倉促了，我還沒來得及和祈不落告别。

可是時間緊迫，由不得我想太多，我當機立斷趕退難過，飛到鏡海上空。

傳承之杖化回我的心髒，我無需借助傳承之杖就能吟唱出巨型的魔法陣。

一個圓形的魔法陣從我的腳下生成，迅速旋轉延伸，落下罩住整個海面，也把風暴壓在底下。

可是，鎮不住。

魔法陣出現了裂痕。

我繼續吟唱，又落下一個巨型魔法陣，還是出現了裂痕。

第三個，第四個……

直到第十個落下，那翻湧不息的震蕩終于不甘心地蟄伏下去，我看見海面漸漸恢複平靜，松了口氣，而這松懈也讓我感受到無比的疲倦。

十個巨型魔法陣，幾乎是我的極限，我沒有了多餘的魔力支撐我停在半空中，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海裡墜去。

還好，下面是海，我不會摔死。

我還能再見到祈不落。

沒想到祈不落接住了我。

路加也來了，他應該是跟着路加一起來的。

祈不落的眼神看起來擔憂又悲傷，他用焦急又驚恐的語氣一直喊着我，“甯甯，甯甯，甯甯……”

我沒事。

我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臉頰，可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隻能盡力地睜着眼睛看着他，扯了下嘴角示意我沒有事。

“我帶你回去。”他說，聲音中含着顫抖。

我竭力從喉嚨間擠出一個“嗯”字。

我們打算返回‘明珠’，我的心髒突然湧起一股暖意，暖流流向我的四肢百骸，我恢複了一點力氣。

随即一陣奪目光芒爆發而出，周遭一切都凝固靜止，海水不再流動，魚兒不再暢遊，路加和奧卡立在原地，而祈不落也維持着抱着我的姿勢，一臉擔心。

“祈不落？路加？奧卡？”我輕輕地呼喚他們，可是他們像聽不見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光芒從我的心髒脫出，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

她緩緩睜開眼，周身籠罩着溫潤聖潔的光輝，用和藹悲憫的眼神看着我，“阿蒂娅，好久不見。”

“海神大人。”我有些不可置信。

可我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啊，除了海神大人還能是誰呢？畢竟這顆心髒在成為我的心髒之前，曾是海神的心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