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落盡池子裡,和海水融為一體,祈不落擡手擦去我的眼淚,“甯甯,你知不知道,你總是會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我。”
祈不落微微擰着眉,和在摩天輪上一樣的表情,我差點分不清現實和回憶,在胡亂地把淚痕擦幹淨後說道:“我想應該是你的錯覺。”
我沒有要把以前的事告訴祈不落的打算。
“嗯,那就是我的錯覺。”
他沒有繼續追問,讓我松了口氣。
父王的生辰到了。
這一天,煙花滿天綻放,他戴着王冠,拿着權杖,站在王宮築起的高台上接受民衆的跪拜與高呼。
他看着精神不怎麼好,應該是做了不少噩夢。
我悄悄退到人群後面,吟唱起魔法陣。
頃刻間,蔚藍的天空變得陰沉,不落海變得洶湧躁動,我能控制的動蕩範圍沒有多大,但已經足夠費思洛因全城看見。
海面上頓時出現一道巨大的海神影像,緩緩地朝岸邊移動。
在場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尤其是父王,他看上去十分驚恐。
烏蘭萊什大人的虛影緩緩睜開眼睛,目不斜視地盯着王宮,面容嚴肅,“塞西利提,塞蒙特的後人,費思洛因受我的庇護成為一個國家,現今你們卻在屠戮我的海洋,這就是你們的報恩方式嗎?”
也許是連日來的噩夢讓父王對海神大人的敬畏達到了鼎峰,隻見他巍巍顫顫地對着虛影下跪,誠心叩拜,聲音中帶着恐懼:“尊敬的海神大人,請原諒我的貪婪與無知,我會讓全國停止對不落海的掠奪。”
虛影的面容恢複平靜,面帶悲憫,“塞西利提,希望你會遵守諾言。”
“我會的,海神大人。”父王一直沒有擡頭。
虛影慢慢消失,良久之後,父王跌坐在地,我和王姐登上高台想要把父王扶回寝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幻覺太過深刻,父王一把打掉我的手把我推開,“阿賽娜,你就這麼嫌惡我嗎?”
我一時愣住,他把我認成了母後。
還不等我說些什麼,他又急急忙忙地推開王姐的攙扶跪爬到我的面前,牽着我的手說:“阿賽娜,我錯了,我當初不應該用不光彩的手段赢得你,可是我真的很愛你,原諒我,好不好?”
當初,父王還是個王子,他和其他王子貴族們一起追求母後,母後設置了一場騎馬比賽:誰能搶先搶到廣場上的球,她就選誰。
場地上設置了很多危險的障礙,一不小心就會受傷,嚴重的話可能會落得終身殘廢。
母後要選最勇敢無畏的男子。
那場比賽雖然危險,但還是有不少的參賽者,因為母後是費思洛因最美麗的女子,他們願意為了娶她而冒險。
結果是父王赢了,他成功娶到了母後。
可是母後後來知道,父王對所有對手的馬都做了手腳,或是喂了藥,或是動了馬蹄鐵,有些馬兒身上還有隐秘的針孔。
他靠作弊娶到了心愛的人,也因此永遠地失去了心愛的人的心。
母後再沒有給過父王好臉色,郁郁而終。
所以這事是父王的心結嗎?
我抓住父王的手,“父王,父王,您看看清楚,我是阿蒂娅,不是母後。”
他像是清醒過來,喃喃自語道:“阿蒂娅,你是阿蒂娅。阿蒂娅,你長得真像你的母後。”
這一刻,我終于懂了父王為什麼不喜歡我了。
因為我會讓他想起心愛的人,想起心愛的人對他的厭惡,他為此心痛,他痛恨母後的無情,也痛恨自己的無能。
“父王……”我想扶他,被他拒絕了。
“阿莉雅,扶我起來。”他在王姐的攙扶下站起來,看了一眼恢複平靜的天空和海洋,又看向一群低着頭不敢看他醜态的民衆,自嘲般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他用帝王般的口吻說道:“從這一刻起,除去正常的捕漁,費思洛因全體子民不得随意捕獵屠殺深海裡的生物。”
成功了。
我蜷縮緊手指,避免讓自己将欣喜表現出來。
底下的貴族們都沒有應聲,可遠處的民衆已經應了,齊聲高呼道:“國王陛下聖明無雙。”
“聖明麼……”我聽見了父王自嘲的呢喃。
而後,他又當衆宣布了一件讓所有人都錯愕不已的事,“從今天起,我将禅位阿莉雅,阿莉雅成為費思洛因第三十七代國王。”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擡手招來侍衛,拍了拍王姐的肩膀後,在侍衛的攙扶下離開,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好一會兒,底下的雷頓公爵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國王陛下連日來受夢魇困擾,下了錯的禅位诏令,還請兩位公主回王宮好好照顧國王陛下,等他清醒以後再做新的禅位诏令。”
他一說完,一大批士兵從各個角落湧出來,拿着武器對準了高台上的我和王姐。
我知道雷頓公爵一直對王位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