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夭當然猜不到冥河心底這般思量，他見元屠姑娘笑了，隻以為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

他收起心中莫名升起的一點失落，取出元屠姑娘送他的項圈，将之煉化。

即便做不成道侶，他們也是朋友，他總不好拂了朋友的一番好意，這份禮物他自然是卻之不恭的。

但他心中對于項圈這一形态隐含的意義仍有些忌諱。

要知道，大人之堂雖然明令禁止買賣開了靈智的奴隸靈寵，可若從未出現過這類現象，又何必專門設立條例禁止呢？

何況有光自然有暗，陽光總有照射不到的陰影區域，大人之堂還明令要求三樓隻能售賣法器呢，叮鈴鈴照樣會偷偷搞他的賭鬥，在他那些寶盒裡夾帶私貨。

靈夭外貌出衆、性子伶俐，以前在大人之堂幫釐虎打雜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想将他買回去的貴客。

隻是他終究是被兄長養出一點驕傲，不願被豢養成籠中困獸，連累得兄長臉上無光。

所以每次聽到這類要求，他面上不動聲色，晚上卻總會偷偷去給這些“有眼光”的貴客一點顔色瞧瞧。

也因此窺見些許靈寵們的不易。

好在翠娘難得遇見同族小妖，虎哥也看在翠娘的面子上對他多有照拂，始終尊重他的意願，沒有松口答應這類生意。

随着他在大人國待的時間愈久，他同虎哥翠娘的情誼也愈發深厚，虎哥更是幹不出這種把他賣了的事來。

但他每每想到曾經見到過那些帶着項圈的同族，想到他們或麻木、或流血、或猙獰，總歸是面目全非的樣子，就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當然，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靈寵都在過苦日子。

也有一些貴客對自己的靈寵十分驕縱，寵得它們無法無天，在無知無覺間消磨盡啟智那一點靈光，退化成更容易被貴客們掌控的樣子。

靈夭不知道哪種情況更可怕，隻知道哪種情況自己都受不了。

所以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問冥河：“元屠姑娘，我可以給這項圈換個形态嗎？”

冥河心底有一點微不可查的惋惜，灑脫地一擺手：“既是送給你的禮物，就是你的東西，自然随你怎麼處置。”

靈夭見元屠姑娘并未露出不虞之色，才放下心來。

他想了一下，遇到了和冥河相同的困擾，自己腰間挂件太多，再佩玉倒是不美；制藥的時候也不喜歡手上有太多的負累，怕亂了藥性。

幹脆運用起自己學到那一點煉器術皮毛，将項圈精煉成一個發冠，将頭發半束了起來。

冥河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番動作，發現不止是項圈，皎皎也解鎖了新形态。

她還是第一次見皎皎将頭發束起，少了額發的遮擋，更顯出他眉眼的淡漠，不言不語的時候，倒露出幾分唬人的疏離。

但他很快又恢複了往昔的笑意盈盈、溫柔和煦，恰如萬仞冰雪融、九天星月落，眉眼彎彎地湊過來問冥河他的新造型怎麼樣？

冥河居高臨下，看着他左耳邊的彎月墜得晃晃悠悠，忽覺自己左邊的心髒也跟着晃悠了起來，她定了定神，還是沒能定住被月亮晃彎的唇角：“很适合你，你戴上很好看！”

靈夭聽到誇獎自然是心中歡喜，他就知道元屠姑娘很有眼光，還愛實話實說！

可他畢竟不是小白，頗為不好意思地謙虛了幾句，就快尾往回趕了。

冥河落在後面，看着皎皎按捺不住翹起的尾巴尖尖，暗自偷笑。

談笑間，不知不覺就回到了住處。

剛剛聚集在螣蛇身旁的人們四散而去，投入到婚禮的準備工作中來。

阿青設計出新衣，用尾羽繪制出圖樣後，請螣蛇和白矖過目；光目抱着小白飛上天采雲做線、織出錦緞；瑤池帶着昊天去尋桃花借來幾分顔色。

靈夭心中暗喜，大家都如此忙碌，想來就不會有閑心八卦他與元屠姑娘的事了。

他身後沒有眼睛，自然沒有發現身後的冥河眸光若劍，讓本想過來看他們熱鬧的阿青隻敢望而卻步，忘了八卦，也忘了給他們安排任務。

好在還有太昊首領一如既往地居中調度。

族中剛經曆過一場大戰，百廢待興，讓太昊肩上本就不輕的擔子又重了不少。

雖然有部分族人并不覺得此時是一個值得歡樂的好時機，他們更希望細細品味自己的愁苦。

但太昊首領卻不願他們如此自困自苦，他希望用一場喜事沖淡大戰帶來的悲傷，畢竟人總是要心懷希望地向前看的。

所以他努力在繁忙的族務之餘，尋到些空暇，過問起白矖與螣蛇的婚事。

一來就看見靈夭無所事事，又無所适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