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夭聽到冥河的話,先是驚喜,後又惶恐。
他有些想不明白:元屠姑娘喜歡我!元屠姑娘居然會喜歡我?元屠姑娘怎麼會喜歡我呢?我有什麼值得元屠姑娘喜歡的呢?
在他看來:元屠姑娘修為高深、身手不凡,雖然有些不愛說話,卻是個外冷内熱的。她會很珍視地撫摸自己的鱗片;她會很在意地關心自己的傷勢;她會很可靠地保護自己的安全;她會很耐心地教導自己的劍術……
可是,這麼好的元屠姑娘,怎麼會看得上自己呢?
不是說自己不好,隻是相較而言,不夠好。
靈夭一直覺得自己沒什麼長處。
他不算笨,甚至有一點小聰明,這一點點的小聰明總夠讓他滿足自己胸無大志的欲壑,所以他就沒了求上進的心,修煉起來總覺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向虎哥學過吹笛子和傀儡術,向翠娘學過醫術和釀酒,向倉颉老頭學過辨認那種古怪的圖案,向叮鈴鈴學過一點陣法,向叮鈴鈴的煉器師朋友學過一點煉器,向元屠姑娘學過一點劍術……
這樣算下來,他好像學過好多東西,卻都隻是學到一點皮毛,雜而不精。
可元屠姑娘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她修習劍術,就隻專注于劍。
她于劍術一道并非沒有天賦,甚至可以算得上天賦絕倫,但這天賦從來沒有讓她失了刻苦。
在靈夭淺薄的見識看來,當今洪荒,能在劍術上勝過元屠姑娘的,都隻是勝在他們比元屠姑娘多活的年歲罷了。假以時日,元屠姑娘的天賦未必追不上那些光陰。
可元屠姑娘追求劍術極緻的道路上,并不需要一隻靈夭礙手礙腳!
其實,靈夭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如此躊躇,打着為元屠姑娘好的旗号找理由說服自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并沒有那麼喜歡元屠姑娘。
他當然喜歡元屠姑娘,甚至在衆同行者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元屠姑娘,隻是好像還沒有像虎哥喜歡翠娘那麼喜歡。
而且在此之前,乃至于現在,他都沒有感受到元屠姑娘有多喜歡自己,至少還沒有翠娘喜歡虎哥那麼喜歡。
想到此處,他才回過神來,看向身邊等待良久的元屠姑娘。
他看見元屠姑娘雙手抱臂,右手攏進寬大的左袍袖中,就好像同之前沒什麼差别。
但依他對元屠姑娘的了解,倘若他此時化了蛇身在她袖中,隻怕要被摸炸鱗了。
靈夭第一次發現,或許元屠姑娘并沒有看上去那麼波瀾不驚,她也是有些緊張的。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樣不經意地暴露出自己也會緊張的元屠姑娘,更加鮮活,真的有一點點可愛。
他忽然也被激起一點點小任性,拉住元屠姑娘右手手腕,留下一衆貌似目不斜視、實際上恨不得拉長耳朵偷聽的同伴,揚長而去。
冥河的靈覺何等敏銳,她從剛才就注意到,自己問話的聲音不大,周圍的人族大多并未聽到,仍然把注意力放在恭賀白矖與螣蛇的大喜事上。
可某些五感遠超常人的修士靈獸,如光目、小白之流,必然不可能聽不到這句話,也必然不願意錯過這場好戲。
隻是她一直在等皎皎的回答,并不在意她們的“偷”聽行徑。
此時她突然被皎皎捉住了握劍的手腕,克制住自己反擊的本能,才反應過來皎皎或許是在意的,他應該不想被别人當熱鬧瞧。
既然皎皎在意,那她也得在意才是。
所以冥河眨了一下眼睛,眼中射出兩道幾乎看不見的小小劍芒,在皎皎周身巡視領地般來回打轉,直到他被冥河的氣息浸染,她才滿意地收回劍芒。
然後邀功似地告訴他:“我已經探查過了,我們身上沒有昊天、阿青留下的标記,一會兒無論你想說什麼,都可以順應本心,他們沒辦法偷聽的。”
靈夭簡直哭笑不得,自己身上确實沒有一絲一毫的他們的氣息,因為全是元屠姑娘的氣息。
他敢同叮鈴鈴打賭,如果遮住小白的眼睛,隻讓它用鼻子聞,它現在根本分不出自己和元屠姑娘的區别。
不過他轉念一想:元屠姑娘也是好意,氣息的差别對自己的行動也沒有什麼阻礙,何必苛責,便也聽之任之了。
何況,這樣會出點小差錯的元屠姑娘,更顯得沒那麼有距離感,不也挺可愛的嘛。
隻是這麼一打岔,他也沒心思再尋别處了,索性就在這裡停住了步伐,準備同元屠姑娘把事情說清楚。
靈夭欲言,又止,對他而言,拒絕别人好意的話總是很難說出口,何況這次是拒絕元屠姑娘。
就在他斟酌遣詞造句的時候,冥河隐隐察覺到,自己可能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複,如果皎皎是願意的,他怎會如此猶豫不決,遲遲給不出答案呢?
但她還是想再努力一把,所以她信心滿滿地拿出了為皎皎準備的禮物。
靈夭看着被元屠姑娘捧到自己眼前的禮物,一時愣住了。
他歎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是誤會了元屠姑娘的意思,于是試探着問她:“你為什麼會想送我這個?”
就禦劍回來的功夫,冥河居然還能一心二用,完成了一個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