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還覺得奇怪,簡秋小姐怎麼突然鬧起了脾氣,現在想想,大概那時候她就拿到了這個視頻,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是因為秦時初母子,忍不住怨恨他。但那時她還沒畢業,沒辦法徹底離開秦時初,所以隻能走迂回路線,先去滇省待上十個月,等回來後就搬出去住,熬過最後一個學期,畢業後馬上遠走高飛。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把視頻丢給秦時初,這樣就杜絕了秦時初去找她的念頭。
在他的印象中,簡秋一直單純乖巧,沒想到她居然會下這麼大一盤棋。
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他可以想象老闆受到的打擊有多大,不管簡秋做了多少鋪墊,她的離開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直接将秦時初的心劈成了兩半,這個傷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痊愈。
秦時初原本就親情淡薄,父親沾花惹草幾十年,從來沒在意過這個兒子;母親對他雖然關愛,但她要跟那麼多女人争鬥,心思不可能全放在兒子身上。秦時初這一生最溫情的時光,大概就是在小冀村的那五年。
可是給過他溫情的三個人,簡雯欣和程建達因他而死,如今簡秋也離他而去,從今往後,他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漫長的餘生,他該怎麼度過呢?那樣孤獨而無望的生活,季月塵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可怕。
不行,得幫他把簡秋小姐追回來。
可是視頻就擺在面前,所謂眼見為實,他總不能跑去告訴簡秋,那視頻是AI合成的吧?就算簡秋信了,秦時初也不會昧着良心騙她的。
這根本是一個解不開的結。饒是季月塵足智多謀,一時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了。
算了,還是先去看看老闆吧。
秦時初在自己房裡。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此時已經是傍晚了,漫天都是晚霞,美麗極了。但季月塵知道,老闆可沒心思欣賞風景。他右手垂落,指尖一點猩紅,淡淡的煙草味在空氣裡飄蕩,不過他并沒有抽煙,而是任它一點一點燃盡。
秦時初沒有煙瘾,偶爾應酬需要才會抽個一兩根。但此時,他很需要煙味來麻醉自己,所以點了一根。隻可惜,煙味并沒有辦法麻醉他的神經,那顆心還是痛得那麼清晰。
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徹底失去她了。
從今往後,她的一切都将與他無關,他甚至連“哥哥”這個身份都失去了,連遠遠看着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果當初秦夫人沒有把他送到簡家寄養就好了,那樣簡雯欣不會對他有那麼深的感情,就不會為了保他而葬送了自己和丈夫的性命,簡秋也不會在十六歲花朵般的年紀就成了孤兒。
更加不會愛上害死她父母的仇人、騙子。
他們之間的一切美好,在她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全都煙消雲散。而他過往待她的好,想必在她心裡也全部成了别有用心的舉動。
她以為他隻有心虛和内疚,殊不知他對她更多的是愛。那份愛夾雜在心虛和内疚之中,不能見光,隻能在暗夜裡生長,像藤蔓一樣纏繞在他的心上。愛每滋長一分,藤蔓就纏得更緊一分,生怕在别人面前洩露出半點迹象。
他一直掩藏得很好,以至于就連容姨、吳叔這些親近的人都沒看出來,以為他對她隻有兄妹之情。這世上除了他自己,大概隻有季月塵知道他的那些心思。
煙快要燃盡,已經燒到了秦時初的手上。他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用兩個指頭撚了撚,将它扔到垃圾桶裡。
季月塵借着晚霞的光芒,看了一眼老闆的手指,發現指節被燙得黑了一小塊,但老闆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一點反應都沒有。
也是,他心裡疼成那樣,哪裡還能感覺到身體的痛呢?
秦時初丢掉煙蒂以後,又回到窗前,繼續眼神空茫地望着漫天的彩霞。直到最後一絲霞光消失,黑暗逐漸籠罩過來的時候,他才終于轉過身來。
屋裡沒開燈,黑暗中季月塵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聽他輕聲問道:“派人去京市的話,多久能找到她?”
季月塵聽老闆的話音,似乎是振作起來了,連忙道:“她坐飛機、住酒店,都得實名,查是肯定能查到的,隻不過沒有在羊城這麼快就是了。秦總,我現在就去辦。”
他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問道:“要先給您訂機票嗎?”
秦時初的聲音很淡,就好像這件事跟自己無關似的:“不用,你把那幾個保镖都派過去,給他們開三倍的薪水,讓他們好好保護小秋。”
“是。”季月塵以為老闆是還沒做好準備,去解決他和簡秋之間的事,答應着正要離開,卻聽秦時初又道:“以後除非小秋有什麼危險,否則她的一切都不用向我彙報了。”
他對于簡秋來說,是一段痛苦的回憶,既然她已經放開了,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攪。